寻找温暖的源泉

    今天偶读温暖而无边无际的包围，看到汪曾祺对苏北的批评：不自信，手太懒老舍先生每天写五百字，有的写没的写，五百字！你们这么年轻，手这么懒，一年中不写几个字，怎么行！

    读此，我倒是比苏北还脸红呢。不是没的写，而是怕写不好，往往是在脑海里反复构思，就是不能落实到桌面上，抑或是只想想罢了。总觉得生活中竟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有什么值得写呢？这样，思想一松懈慵懒，时光就从身边毫不客气地溜走了。眼看着一天天过去，不曾写下什么文字，心里也不免焦灼起来。

    心里越急，反而越无从下笔。博客从此一日日虚空了起来。偷赖的办法是翻新老文字。早上翻出去年的今日——东北虎下江南，竟然是连续而又独立的三个篇章，忽地眼前一亮，疑心这有如神助的文字，是出自我的手笔吗？遗憾的是只写了五月二日至四日的苏州行，有关周庄、杭州的游历，不着一字。一晃两年过去了，如今想接着写，不知道还有没有那种原始的情趣与灵动？

    不由得想起了搁浅的西安，中国的痛——古都行系列，虽然洋洋洒洒四万余言，相继相续十九篇，然而，总感觉还未触及到古都的精髓部位，比如秦陵、乾陵、华山三条线路的游踪，仍是不着一字。文字债拖欠的时日越久，越找不到下笔的感动与从容。

    那夜，做了一个梦：没有年代地域，画面是公主被侮辱被损害的特写镜头，恰巧深爱着她的王子提剑上场，那歹徒从旁侧逃之夭夭，公主昏死在舞台上。王子稍一犹豫，作出了一个惊人的举动，撩起残破不堪的被子，钻进了公主的被窝

    两个宫廷的联姻盛典如期举行，世界保持了和平与安宁。恍惚中，那个蒙面的歹徒是王子的弟弟，巧妙的安排王子恰好撞见，一个羞愧难当，一个痛不欲生，好掀起一场大乱，达到破坏联姻的目的，且从中篡夺继位权。

    聪慧的公主来不及拾掇起被玷污的残局，装作昏死；睿智的王子不想公主蒙羞，取缔婚约，义无反顾地将错就错，制造一个假象——冒替黑暗中侮辱了公主的角色，即当公主醒来，以为是王子所为，原本相爱的两个人，情不自禁，在所难免。哑巴吃黄连，堵住了搬弄是非的口舌，平息了一场宫廷内乱。

    公主生下一子，举国欢庆。趁人不备，公主举起婴儿，重重地摔死于地。王子明白，那不是他的血脉。王子的弟弟本想一箭双雕，要么搅黄王子的婚姻；要么他强行侵入公主体内的生命成为未来王权的继承者。

    深明大义的王子与大义灭亲的公主，联手挫败了这场宫廷阴谋。不失外援，不失刚烈。演绎着一个惨烈而凄美的故事

    醒来，想着要把这个梦境写信给一位从事剧作的朋友，看他是否能以此为素材，编出一幕类似于莎士比亚的戏剧。因为他曾调侃过：女人缺少幽默，很少能成为剧作家。我潜意识里不服气，于是就有了这个戏剧色彩的梦。

    那天，读完了雨也潇潇，随手写下了一篇读后感。无意中翻阅名作欣赏，忽然萌生了把读后感改写成一篇文学欣赏。想到自己鉴赏理论的匮乏，怕写出过于清浅的文字，贻笑大方。临时抱佛脚，想用贾宝泉先生的散文镜花词，搭建文论的骨架，然后再把读罗兰的心得为血肉，组装成一个优雅的女人，款款地向我走来。

    终因油水分离，这个设想半途而废，作罢。忽然想起从前曾为某诗人作的一片“绿叶”——人家一百六十四页的诗集，这片叶子竟然占了十四页的空间。朋友戏称那是一片铁扇公主的芭蕉叶，也太遮天了。偷笑，它的行文倒是很吻合名作欣赏的风格。于是，从电脑里调出来，由一万余字，压缩为六千字，实在是不忍心割舍到五千字，想那富有爱人的编辑也许会宽容一次。就欣欣然把稿子邮寄了出去。不曾想，身后传来老公的耻笑声，不由得想起了院长的一句话：你犯了一个文艺评论的大忌

    苏北在温暖而无边无际的包围中说：汪先生对于我，就是包围之中。一种温暖的包围，一种别人无法体会到的被拥着的快乐。我被汪先生的文字包围着，感到温暖而又无边无际，我这辈子大概是不会离开汪先生的。我包围在汪先生迷漫而精灵般的文字之中，就像身体弥漫在一汪温泉的水中央，又像婴儿沉浸在母体的无边无际的羊水之中，那么的自足，那么的安稳和无穷无尽。

    真羡慕苏北的幸运，他在漫漫文学路上，汪先生不仅用无边无际的温暖包围了他，而且以身为“通道”使他承接到沈从文等五四散文的一脉。我的恩师在哪里？谁又来为我打通承接中华散文精髓的一脉通道？

    苏北在一汪情深一书中写道：我虽不敢枉称是汪先生的学生，但我可以说是读汪曾祺最认真、最持久、最痴迷的一个，我喜欢汪曾祺是发自内心深处的，甚至是狂热的、偏激的、排它的我就是痴迷，发自内心深处的痴迷，谁又奈何得了我呢？

    或许就是这份执着与痴迷，成就了苏北之所以为苏北吧。一个人，在创作上，有一脉师承，真是一件幸福的事。我崇敬鲁迅，却把握不住其铮铮风骨；我崇敬沈从文，却没有得其“接通了鬼神”的真传。想来还是自己不够专一，不够执着，不够痴迷，因而找不到自己的方向，甚至迷失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