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家,没准还能保佑呢。
他把山上的树,能成材的就修剪一下;把树根刨走,杂草除掉。土层好的地方,把土翻起来,用石头围成一个半圆;土少就从别的地方取来填上。
山包在他的一镐一锹的汗水中改变着模样。就连那条小河,也拦了个蓄水池,为以后浇地做准备。
他专程去了一趟省果树研究所,请专家给出了出主意。
看到老蔫儿似真干的样子,村干部也大方了一次,答应给他贷款作担保。
春天,是个播种的季节,也是放飞梦想、撒播希望的季节。
他用首批的两万元贷款,买回了红富士苹果苗,还有樱桃、桃子、杏子和山楂苗,外加买回几百棵杨树苗。
买的果树苗全是三年龄的,已经长得有大拇指手指般粗,一人多高。虽然贵点,可成活率高,也能早结果。
这些树都栽在准备好的圆石圈着的土地里,从山下一担担的挑水养护着,数了数光苹果就五百多棵。
那些杨树苗,他栽在小山的四周,形成一道护栏,也是他的地界。
俗话说:三年的桃子四年的梨,五年的苹果挂满枝。终究是地薄土贫,当年栽下的果树像是害了贫血病,虽然活了,但却不能健长。他跟饲养专业户联系,买回了鸡、牛、猪、羊粪,深埋在地里发酵后再施到果树四周。又贷款买了辆四轮拖拉机和化肥。看着果树天天在变样,老蔫的心情也随着高涨起来了。
他用山上的石头,自己动手垒了二间房子,用泥巴把四周糊了糊,还圈了一个小院子,俨然一个很像样的家了。开始他是早出晚归,后来就几天不回家了。菊子隔三茬五的给他送饭,看他太累也不方便,也索性在山上住下了,跟他一起照料果树。
果树第三年就见花了。老蔫儿拿着摘下的几个果子,高兴的在村里好好的炫耀了一番。
第四年尽管遇到干旱,在老蔫儿两口子的辛勤地浇灌、照料下,居然收获了几千斤果子。除了菊子拿到集上卖了点外,其它的都分给村里的乡亲了。他要让大家尝尝自己的果实。
今年是个好年头,可以说是风调雨顺。老蔫儿通过几年的钻研学习,知道要想有收获不仅要用力气,还要讲科学,讲投入。
春天,他和菊子就忙着授粉和间花,成果了又要疏果。按期施肥、除草、喷药。快长成时又买回了果袋,而且是买最好的,每个果袋五分钱。他们把好的果子套上袋。这样的果子能出口,价位好。
虽然他已经贷款十万元了,但是他不怕,他知道这些投入值得。
秋风凉了,树上挂满了果实,微风吹来枝条晃动着。灿烂的阳光衬托着满山绿叶中那些红的白的果袋,似一盏盏灯照在老蔫幸福的脸上。他孩子一样,常常偷偷撕开果袋,看看那些白嫩的正在发育的苹果。
市场上那些红润香甜的大苹果,浸透着果农多少辛勤的汗水啊。除了修枝浇水施肥除虫外,每个苹果都要经过果农近十次的手。摘花、疏果、套袋,摘两遍袋,摘叶、弯枝,至少两遍以上的转果。摘的时候还不是一次全部摘完,要先摘成色好的。越到最后越忙,先要摘下一层袋,让苹果适应一下环境,隔几天再把袋子全拿掉,让它在自然阳光下着色。为了防止树叶擦伤果子,还要把四周靠近的枝叶摘掉或是挪位,用泡膜纸垫在苹果的下面。不仅隔几天要转动果子,以接受阳光的照射,还要在地面辅上铝箔纸,从下面折射阳光上色,摘下的苹果还要剪去果蒂,以免相互扎伤了果子。
该干的活老蔫儿都干了,而且比谁干得都认真,似慈祥的母亲护理刚生下的婴儿。
该收获了,而且就在明天。一筐筐的苹果摘下来,经过分级过称,换回来的是一叠叠钞票。
明天,明天是个忙碌而兴奋的日子。老蔫儿沉醉在幸福的想象中,不知不觉已经在山包上转了一圈。
他回到屋里,悄悄爬上床,衣服也没脱就躺下了。
(四)
太阳竿子高了,老蔫儿被一阵嘈杂声惊醒。
他滚下床,套上鞋几步跑出院子。
眼前的景象把他惊呆了,满山慢坡都是人。有步履蹒珊的老人,健壮的青年,稚嫩的孩童。有男人,有女人;有本村的,还有外村的
他们都在做着同一个动作,旁若无人地摘苹果。树上鲜嫩的苹果,被一个个装进兜里,放进篮子里。有在树下的,有爬上树的,肆无忌惮地近似疯狂地摘取着。他们顾不得落在地上的苹果,也不在意折断了果枝及损伤了明年的花蕾,完全无视菊子哀求的呼喊,就像鬼子进村了一样的扫荡、吞食着。
老蔫儿真的懵了,等猛醒过来,冲上去大声喊叫:“这是我家的苹果,快住手!”
没人理他。夺下了这个人的筐子,那个人又上树了。
人越来越多。老蔫儿知道自己是无能为力了,他想到了村干部。发动起拖拉机,加大油门就向村里冲去。找到了还躺在床上没有睡醒的村支书,急呼呼的报告了发生的一切。
村支书好像早就知道似的,慢悠悠地说了句:“多大事啊,不就是吃你几个苹果嘛!”
接着又跟了一句:“早就跟你说过嘛,偏不听,这不,出事了吧!”
老蔫儿虽然笨,可支书的话他一下子就听明白了。
还是在今年春天的时候,村支书就不经意地跟他谈起了果园的事。在夸他这几年辛苦的同时,说了一点看法。意思是说那个小山包当初承包的价钱太低了,群众有意见。
支部也有想法,看看能不能收回来重新承包,或者是按户把果树分下去,这样家家都有果子吃了。还说,一个人富了总要照顾一下大家嘛。
老蔫儿当时就来气了。拿出了协议书,数落着自己这几年投了多少资,出了多少力,受了多少苦。还说了句,现在撕毁合约是违法的话。
支书知道他说的在理,可还是要他再考虑一下。并说要是他同意的话,村里可以适当给点补偿。
其实这些风声他早有耳闻。村里人当他面不说,背地里却在嘀咕“他老蔫儿要发财了,好事不能让他一个人占”这些话。他并不在意,自己有合同在身,再说有支部,还有政策,电视里不是天天在念叨着要讲法守法嘛。
此时,老蔫儿想到了法律。他跑到村委会,抓起电话向乡派出所报警。
值班的民警听了老蔫儿的报案,开始还和气地问了问情况,说了些偷瓜摘枣不算犯罪的话。后来被老蔫儿缠急了,扔下一句:“吃你几个烂苹果还出警啊,当我们是干什么的了?”
“怕”地一声,把电话挂了。
真是叫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灵啊!只好开着那辆破拖拉机回到了小山上。
人都散了。刚刚还挂满枝头的果园如今只稀疏地吊着一些小果子,似颗颗欲滴的泪珠,又似一个个孤苦伶仃的孩子,在树上无声无奈地晃悠着。满地是折断的果枝和踩碎的苹果。
菊子呆坐在树下,用手摸着她那只残废了的腿,含着幽怨而悲愤的眼神望着他。
老蔫儿感到撕心裂肺般的痛苦,鼻子酸酸的,似有万千悲愤怨恨横亘在胸中。苦楚痉挛般的掠过嘴角,双颊抽搐着额角的青筋,随着他呼呼喘出的粗气,一鼓一鼓的。一对本来就大的眼珠像要滚出来似的。
他愤怒地抓起地上的斧头,豁地跳起来,猛地挥起,朝已经碗口粗的果树砍了下去
“他爹,不要!”菊子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的身边,从后面抱住了他。
“我们没有享福的命”
菊子说:“事情明摆着,这些人是红眼病,支部也不帮咱,斗不过人家的”
望着菊子近似哀求的眼神,老蔫儿心软了,狠狠地把斧头扔在了地上。
(五)
老蔫儿真的蔫儿了。自那时起,他再没跟村里的人搭过腔。
一个月以后,老蔫主动找到了村支书,交出了那份协议书。
村支书告诉老蔫儿,支委会考虑到他这几年的辛苦,决定补偿两万元抵一下贷款,余下的八万还得他自己偿还。
老蔫儿也算有骨气:“你们放心,剩下的贷款我会一分不少还的,还不了就记到我儿子头上!”
老蔫儿走了,带着菊子离开了家乡。
有人说他在城里捡垃圾。
有人说他在邻县帮人家看园子。
有人说他在城里开了个小饭馆,生意还挺红火的。
还有人说省台广播的,那个邻县果树专业户就是咱们这儿的老蔫儿。
(注:文贝与渤海边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