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冰的处境却是处处凶险,难以道于外人知。
“公主,脱困后,请你要更加万分珍重自身,切忌以身涉险,有事就交给奴婢们去办吧。”难掩疼痛的贞秀轻咳了几声,发疼的喉头肿得让她几乎无法发出声音,说得有些吃力。
“不行,若本宫连你们也护不住,何以为帝女?记住,万一出事,你们有机会就逃,不要回头。”杜清浅神色坚毅,展现王女风范,就着火光,眉心一抹红忽隐忽现,宛如观音来点痣,神佛护身。
“公主,奴婢不逃。”
“公主,奴婢死也要死在公主面前”
“公主,奴婢背着你,我们谁也不会死”
“公主”一道怯弱的娇音忽地出声,面上有誓死如归的决心。“公主,奴婢一家人的命是宁妃娘娘保下来的,请公主与奴婢换衣,万一真有追兵赶尽杀绝,就让奴婢将人引开,奴奴婢很勇敢。”
“若荷”杜清浅眼眶一红。她怎能让一向情同姊妹的她为自己牺牲?母妃保住文家不是为了让他们代她送死。
“事不宜迟,贞秀、素心,你们快帮公主宽衣,悄悄地将两人的衣服给换了。”回过头睨了一眼若荷与公主相仿的容貌,忍着夺眶泪水的芳菊强迫自己狠下心,她知道此时不能心软,公主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若是可能,她宁可自己代替,只可惜她的身形已然长成,高出公主甚多,想假扮怕也是不行。
“不行,本宫不同意”
尽管杜清浅不愿意移花接木、李代桃僵,连累身边的侍女,可是却没有一个人为此提议皱一下眉头,在芳菊的掩护下,贞秀、素心等人飞快的剥下她身上的牡丹锦袍,手脚利落的与文若荷换装。
动作相当迅速,就连前方的李侍卫长和其余侍卫也没发觉到后头的异状,悄然无声地公主已然换人,真正的杜清浅走到最后头。
“公主,小心!”
忽地,一声响哨破空而来,有些刻意地,芳菊大声叫嚷,扑向换上牡丹锦袍的文若荷。
下一瞬,一根翎花羽箭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插进芳菊心窝,箭身有力的穿胸而过,箭尖处竟有三叉倒勾。
她呕出一口血,双手如鹰爪般紧捉住文若荷手臂。
“保、保护公主,用你的鲜鲜血守住她,不、不要让那人得逞,公公主是玉林国帝女,我们的主子,我我们可以死,她得活着”
手上、脸上尽是芳菊喷洒出的血红,惊骇到极点的文若荷只是哭,泪如雨下,眼看芳菊的气息越来越薄弱,她却不知道该怎么救她,只能眼睁睁地看她断气,死在面前。
“公主,快走!卑职瞧似有流民山贼趁火打劫,我们得避开,不能与他们正面碰上。”保命为主。
“芳菊姊呃!芳菊为我为本宫而死,本宫不能留下她”芳菊太傻了,她可以不死的。
“事有轻重缓急,公主勿再迟疑,请恕卑职冒犯了。”李侍卫长一把背起失神中的“公主”情况紧急,别无他法,只好等事过境迁后再自行请罪。
喊打喊杀的流民、山贼行进有素,像蝗虫一般涌现,火光照耀下似有数千名之多,手中刀剑高高举起,见着人就杀,起手落下毫不留情。
他们根本是杀红眼了,不管不顾的只管杀人,不论人死绝了没皆再补上几刀,然后将死尸丢进山谷里,毁尸灭迹,一个活口也不留下。
这是打劫吗?分明是屠杀。
文若荷泣不成声,趴伏在李侍卫长背上垂泪,一次也不敢往后看,其余侍女、侍卫全跟着他们的脚步离开,而后头幽径的阴影处,有个人同样泪流不止,目送他们离去。
“公主,不要让芳菊姊白死。”流着泪,贞秀松开捂住杜清浅嘴巴的手,哽咽到不行。
“流民山贼,你相信吗?”天子脚下的月华山是皇家禁地,有谁胆敢在附近山头占地为王,甚至闯进清华离宫干起打家劫舍的勾当?
尽管早些年确实有一批为数不少的盗匪占据一百里外的双连山,骚扰过往商旅和百姓,抢劫财物,掳人勒索,见到貌美女子当场奸yin,既得人又得财,横行一时,但日后地方官员上报朝廷,已由朝廷派兵围剿,诛匪一千三百七十二名,金银珠宝装满百辆车,救女百名,从此再无匪盗敢劫掠,百姓安生。
如今这票人要说是山贼,谁会相信!
“不管相不相信,清华离宫是不能再待下去,公主要尽早做好打算。”多待一刻就多一分危险,敌人不会仁慈地给她们喘息的机会。
望着火焰四起的宫殿,以及渐小的屠杀哀号声,杜清浅眼中只剩下凄楚和悲凉。“她就这么想要本宫的命吗?不惜让人陪葬也要本宫死无全尸?”
“公主,走吧!先逃出去再说。”光凭她一个人的力量力有未逮,能不能逃出毒手仍是未知数。
眨掉眼底泪花,杜清浅露出坚毅神情,皇家气势展露无遗。“天辰宫旁的荷花水道有条暗流流出宫外,与月华山下的河流相通,这是皇家秘道,知晓的人并不多,我们先离开再联络云宰相,今儿个死的人,本宫来日必为他们讨回公道,血债血偿!”
她果然太良善了,把人心想得太美好,忘了皇宫内院是人吃人的地方,想要爬到人人倾羡的位置,得要耗尽多少人血才能堆积而成。
杜清浅不再言语,与贞秀快步来至天辰宫。
果然,荷花水道边的芦苇丛藏了艘两人可容身的小舟,随着暗流缓缓推动,两个身形单薄的人儿双臂抱膝,回首眺望大火燎燎的离宫,一抹忧伤随眼角清泪滑落。
今日一别,何时才能再聚首,怕是天涯海角,人各一方,生死两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