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嫂

    方嫂是乡里远近出了名的能干勤快人，三十出头就丧了夫，独自带着一子一女过日子，硬是靠着她的能干与勤快，在乡亲们的帮衬下，让两个孩子都上了大学。方嫂虽然刚刚五十出头，但因为长年操劳，倒看得出六十多岁。

    如今儿子就在城里上班，女儿刚刚毕业去了上海，在一个小企业当了会计。照说儿女都不再要方嫂操心，日子也过得越来越好，方嫂也应该好好休息休息了。可是方嫂劳碌惯了，作得一手好菜，反正自己吃不完，所以她就三天两头的担菜到城里来卖。

    方嫂卖菜，从不少秤，人又和气大方，谁少个几毛钱她总是满脸堆笑的说：没关系的，都是自己家作的菜，多点少点都行。可是她没有钱找零时，却一定要用几根葱或蒜来替代。加上她的菜特别新鲜，又嫩又好又不打药，每天不到10点菜就卖完回家了，所以就有了许多回头客，我也因此认识了方嫂，只要她在一定是买她的菜。

    这天天还没有亮，方嫂就已经结束停当，快菜、菠菜、管心菜、雪里红，还有葱蒜，西红柿满满两大担菜都捆成了一把把，码得整整齐齐。儿子特别听话，只要方嫂进城卖菜，他也会早早起床，帮着妈妈扯菜、洗菜，捆菜，再用摩托车将妈妈送到菜场，他再去单位上班。不到六点半方嫂已经在儿子的帮忙下，将菜堆放在售菜台上。买菜的人已经陆续到来，有认得的人和方嫂打着招呼，方嫂一边应着一边有条不紊的称菜，装袋，收钱，找零

    一个瘦精精的大妈走了过来，在菠菜堆里挑选着，她不知是在找什么样的菜，使劲地翻着码得整整齐齐的菜，翻了几把都丢到了另一边，嫩嫩的菠菜叶都折断了。方嫂有些着急说：你轻点翻好啵？上下都是一块土里的菜，随便哪把都要得咯那大妈仿佛没有听见继续翻着，终于挑了一把满意的菠菜，方嫂叹了口气，用卖菜的间隙整理着旁边那几把被瘦大妈翻坏了的菜。

    雪里红好多钱一斤啊？方嫂边忙边答：二块钱一把。那个买菜的女人趁着方嫂回身找钱时，飞快地从另一把菜中抽出一半，垫抓在一把菜下，看来还只是一把，实则已经是一把半了，当方嫂回过头来，她高扬着手中的那“一把”菜，一边说：喏，我买一把，收钱罗，两块给你哒！这边方嫂刚刚接过那两块钱，那边已经称过了西红柿的人，在方嫂转身时用手抓起一个大西红柿，扔进菜袋后若无其事地数着票子：是多少，哦三块五，给你钱！

    方嫂的菜特别新鲜，又嫩又好，本不要再挑选，随便哪把都很好，但有几个人却仍然不满意，站在菜摊边剥菜叶，摘大蒜须，有人手中的菜剥得已经只剩下了一个心，方嫂见状连忙用手护着菜：请你们莫剥哒好啵，你看这菜都只有菜心哒咯，要不你们到别处去买好吧？咯都是些蛮好的菜咧，我保证你好吃。有两个人丢下手中的菜心走了，有两个人则喊着：好哒好哒，称菜撒方嫂看看满地的嫩叶，心痛地叹口气：这样的菜哪个家里会丢罗？

    我远远地就看见了方嫂，赶紧向她那儿走过去，这时一个戴眼镜的矮小老头看方嫂在招呼别的客人，没有注意这边，迅速伸出手抓起一把菜，回身就走，我刚刚喊得一声：哎，哎，你还没称呢那小老头三转二转就已经溜进小巷子不见了。我想告诉方嫂，但想着又抓不到那老头了，告诉她不是白白添堵吗？话到口边又咽了回去，心中很为我们这些城里人感到惭愧。

    这边方嫂的菜已经卖得差不多了，我过去和她打了声招呼，买了她最后两把菜。她看着满地的嫩叶，苦笑着对天天等在旁边收烂菜叶喂鸡的刘娭毑说：都送给你吧，咯些菜都还是好的呢，可惜了我们下的力气！又心痛的叹了一口气：哎，你们这些城她回头看了看我，咽下了后面的话，担起空竹筐渐行渐远。

    我拎着两把菜无言以对，不知道能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