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沈云儿想他大概根本没听过这个词,有些轻蔑地看了他一眼,做了个练武的动作:“锻炼身体。”
赵煊一脸惊赞地看着她:“能从绝壁爬上来,想不到十三竟有这种绝技。”
“以前爬习惯了而已。”
“既然这样,十三就先下山去吧,我还有事要办。只能先送你到寺门。”
他对她的话没有一点质疑,这一点让沈云儿有些意外却也有莫明的淡淡的开心,之前那切齿的恨意也消减了很多。
“十三你稍等一下。”赵煊离开了一会儿,不久返回的时候手上多了一个灯笼,走到沈云儿面前道:“行了,走吧。”
两个人默然的走了一路,昏黄的灯笼映照下,身旁的方寸之间都笼在了这朦胧绯红的光晕中。而这光晕之外的夜色愈显深浓,如同墨色的背景,将这一圈光亮衬托得斑斓多彩又迷离温情。
“这么晚了,你办什么事?”莫明其妙的问了一句,沈云儿突然发现,自己的语气与之前很不同,竟然有几分温柔的感觉。
环境总是会或多或少对人产生无形的影响,象这样的夜色下,柔和的灯光里,人不由自主的就少了几分戒备,多了一些柔情。
这是意外,沈云儿咬着牙对自己说,自己怎么会问这么没质量的问题,以这个男人严谨的作风,怎么会把放在晚上才来办的事告诉自己,更不要说是公事。
“哦,寺里的藏经阁连续几晚都有人闯入,济善大师托我查一下。”赵煊随口回答。
他竟然就这样自然随意的答了自己,沈云儿有点愣怔,又是一个意外。
赵煊带着她一路从寺院的西侧出去,不远处便是重龙塔,塔影绰绰,树影斑驳,轻风月影下,一草一木仿佛都流溢出别样的妩媚。
塔前有一条宽大的青石板路直向远处延伸,赵煊把手里的灯笼递给她,正准备说话时,沈云儿耳中听到簌簌的衣裳摩擦草叶的声音,似乎有人在往这边接近,赵煊明显也听到了声音,立刻吹灭了火,一手将她拦腰抱起,飞身一跃而上,躲进了繁密的树叶之中。
把沈云儿安置好以后,赵煊松了手,竖起食指在唇边,示意她不要出声,沈云儿点了点头,望向树下的石路。
赵煊抱她的动作相当自然而然,所以她也并没有去想“男女授受不亲”这档子事,她只是很在意赵煊的耳力似乎很是敏锐。
沈云儿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他正全神贯注目光灼灼地注视着外面的情况。
严洛说过,自己身体里的“戾”气,会令自己的感官如同野兽一般敏锐,让自己具有超出常人的能力,比如夜视和超常的五感。
可是很明显,身边这个男人的听觉同样超出了常人,而且刚才他带着自己轻而易举的便跃了上来,他的武功也很不一般。
他如同一个沟壑纵横的山渊,你永远不知道转过一面,会看到什么。
所幸的是,至少在现在,他于自己而言是友非敌。
以后应该也不会成为对手吧,毕竟,自己的目标只是想回去。
过了一段时间,才听见有脚步声慢慢走来。
透过树叶缝隙,看得见有人渐渐向这边走近,来的一共两个人。一个人一身深色长衫,从上面看去,也感觉此人身体修长高大,另一个看衣着明显是院里的僧人,身材瘦削,两个人从塔里的阴影处走出来,一直向两个人隐身的地方走来,沈云儿屏住了呼吸,一动也不动。
“你先回去吧,仔细一些。”褐衣人在树下停了一停,对那僧人嘱咐了一句,说话声音生硬,听上去似乎不象是中土人士,声音还有一点耳熟,沈云儿心里一阵疑惑,自己在哪里听过这声音?
那僧人对褐衣人点了点头率先从西侧角门回了寺中。
褐衣人却并没有急着离去,负了手站在树下,似乎在想着什么。
沈云儿从枝叶的缝隙之中看着他好整以瑕的站在自己的正下方,一动不动。
一种莫名的寒意从背上油然升起,就在此时,那人猛然抬了头,沈云儿这才看见他的脸上罩着一张紫莹莹的面具,他目光直直的盯着沈云儿藏身的地方,眼神流露出一丝嘲弄之色。
沈云儿还未来得及反应,褐衣人一扬手,三柄飞刀直直的向她飞了过来。
看那人的眼神,很明显是自己的气息被察觉了。
她大惊之中,反应仍是相当敏捷,身子往后倒在了树干上,然后顺势身形落到了树的主干分支的低端,因为这个倒滑,靴中的长鞭也不慎掉落了下去。
赵煊及时出手,配刀未出鞘叮当当三声替她挡开了飞刀。立刻又有六枚飞刀呼啸而至,那人刚才只发现了沈云儿,赵煊一动手,他意识到树上有两个人,立刻双手齐发暗器向两个人攻击。
有一柄飞刀擦着沈云儿的肩膀飞过,锋利的飞刀切断的树叶树枝,没入了树冠的深处。沈云儿痛得一皱眉,血立刻流了出来,赵煊已经纵身跃下了树丛,她没有犹豫也跟着跳了下去。
那褐衣人身边也魅影一般出现了六个人,七对二,两队人马对峙而立,赵煊抱了配刀,静静的看着对面的几个:“你们是什么人?深夜带刀潜入重龙寺意欲何为?”
沈云儿肩头的伤口痛得异常,听到赵煊的话忍不住想,好标准的官方用语,立刻便可以让别人了解他的身份。
那褐衣人目光扫过赵煊和沈云儿的脸,又落在赵煊的配刀之上,明显的顿了一顿,突然哑声道:“撤。”
他声音未落面前篷的一声炸开了一团烟雾,沈云儿捂鼻皱眉看着烟雾淡去后,之前的七个人已经消失不见了,瓮声瓮气的道:“忍术。”
赵煊瞥了她一眼:“什么忍术,这不过是一般的烟遁而已。”
沈云儿没功夫和他磨牙,她手捂上肩头的时候深吸了一口气,又皱起了眉。
赵煊听到她痛得吸气的声音,转头看了一眼,眼神一凛,一手抓过她,一手毫不犹豫的把她的衣服往下扒,沈云儿肩上一凉,半个左肩已经露了出来。
沈云儿又一声尖叫,她发誓,从她记事起到现在,这么些年,她从未象今天晚上这样频频如一个弱质女流一样乱叫尖叫。
这一切,都是对面这个男人,实在太可恶,太无耻,太下流了!
“你干什么?”她拼命挣扎,手张牙舞爪的乱舞着,一巴掌胡乱挥过去“啪”的一声脆生生的响,两个人都呆了。
沈云儿没想到自己真能打中他,还正正打在了他的脸上。
赵煊没想到自己会被她打,还正正的被打在了脸上。这是他第一次被人打,而且是被一个女人打,居然还被打中了。
两个人对望了半天,沈云儿张口结舌的看着赵煊,不会吧,就这样打中了,是赵煊啊,黑面神也,就这样被自己打中了,脸
赵煊的脸成功的又黑了下去,他说话的时候沈云儿居然听到了磨牙的声音:“你想自己把毒吸出来吗?好,你自己来!”
黑面神也不淡定了,当然,被人打中了脸换了是谁也不会淡定啊沈云儿忘了自己半边肩膀还luo在外面,心情甚是欢愉。
不对!他说吸毒?沈云儿欢欣鼓舞的情绪被迎头浇了一盆冷水,她这才觉得自己的肩头开始麻木,转头一看,露在外面的伤口处果然青紫起来。
“有毒!”沈云儿低叫了一声“真无耻。”
赵煊有些无语的看了她一眼,这女人还真有空,命都快没了,还在说无耻不无耻的事。
他懒得再跟她废话,扳住她的肩一口咬了下去。
沈云儿身体轻颤了一下,咬紧了唇,再也不说一句话。
“你体质很怪,”赵煊一边用手中的汗巾狠狠的扎牢沈云儿的伤处,一边慢条斯理地说:“这毒似乎对你没很大影响。”
“是吗?”沈云儿被他大力包扎弄得痛得一直皱着眉吸气,不得不猜想这男人是在报复自己刚才打他的那一巴掌。
“好了。你自己顺这条路慢慢下山,我有点事得先走。”
说罢,他站起身来也不等沈云儿说话,便几个纵身消失在夜色之中。
他这么急,是要去做什么?沈云儿疑惑的看着他离开的方向,那明明是下山的路,他不是说是来查重龙寺藏经阁的事的吗?
可是自己现在受了伤,而且体力也不够,根本没法追上他,沈云儿无可奈何的摇摇头,在原地坐了一会儿,这才站起身来,按他指的方向慢慢往山下走去。
她走到山脚的茶棚的时候,很意外的发现茶棚里居然还有人,而刚才那个在寺里下棋的青衣人正悠然坐在一张桌边饮着茶,不禁脚步一滞,不由得想,难道之前在寺里他也根本就发现了自己,所以才故意在这里逗留。
这个茶棚是寺院为来往香客路人准备的,所以几乎整夜开着,茶铺里东西准备得很齐全,若是没有伙计在,打尖的人可以自己开灶烧水泡茶,或是煮一餐便饭。来往停留过的客人也从不随意拿走茶铺里的东西,很自觉的维持着这里的一切。
沈云儿不得不感叹,北魏的民风不错,大约已经到了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程度。
昏黄的灯光下,那青衣人的面目不太清晰,但是看上去他年纪不小,留着寸长的胡须,应该在四十岁左右,是个中年男子。
“小哥看起来也很喜欢重龙塔的月色啊。”青衣人抬眸对沈云儿笑了笑,遥遥举了举手中的杯子。
看来他的确知道了自己当时在门外的梁上。沈云儿神色没变,径直走到了他的桌前,扬颌一笑:“对啊,月色是还不错。”走得近了,看清楚了男人的样子,面容清矍,神情淡泊,温和的双眸中隐隐有种威严的气势,这个人一定不是个普通男人。
她从昏暗处走至灯光之中,那中年人看清她时,神情微变,突然低头猛烈咳嗽起来,他掏出手帕掩着嘴,等咳嗽声停下,才把帕子从唇边拿开,沈云儿瞥到那白生生的锦帕上一滩殷红的鲜血。
“呵,让小哥你见笑了。”中年人若无其事的把帕子叠起来放进了袖里,抱歉的对沈云儿道。
“小哥儿叫什么名字,”中年人脸上又恢复了和气的笑容“今日怕是来不及了。下一次,我们可以约个时间一起去重龙寺观月。”
“我叫沈十三。”
“我叫龙广。”中年人点了点头,把自己的名字也报给了沈云儿,又笑着道“我和十三也算是一见如故。不如这样,十日以后申时,我们再约在这里见面如何?”
沈云儿挑了挑眉,鬼使神差的一口便答应了下来:“好”
“那我就先走一步了。”中年人笑了笑拱拱手,动作优雅地起身走出了茶棚。
暗影处立刻多了两三个黑色人影小心翼翼的跟在中年人的身后,看样子是他的护卫,他的身份绝不一般。
沈云儿看着这一群人渐渐消失不见才离了茶棚往城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