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野荒原

    曾有一句话是说：“男人不可不读王小波，女人不可不读林白。”我认为说得很有道理。林白的一个人的战争几年前我看过，很有意味。而王小波，基于男人的考虑，我把他的书全看了。并非因为这句话的效用，而是源于我最初接触到他的沉默的大多数，之前，在荒烟蔓草的文化史上我并不知道有一个大个子站在旷野里，偷窥自己，偷窥生活，偷窥女人。而沉默的大多数最终也让我的思想顿悟了、迷惘了。

    之后，可想而知，我又如获至宝地搜到他的黄金时代、黑铁时代。知道了有一个人叫王小波，也就走过了这个叫王小波的世纪。他的小说几乎每一篇都让人兴奋。从红拂夜奔、寻找无双、红线盗盒到白银时代、未来世界等。尽管这些文字把我忽悠到云里雾里，到它绝不枯燥，即便他在反复说一个无聊的问题。比之，乔伊斯的尤利西斯，或者两者简直没法比，只是在阅读的障碍上全然不同，虽然都是在云里舞里。在读天书尤利西斯的时候，有一章通篇都是难以解读的意识流，还有大量引用的圣经，我就决计不在读下去了，虽然它在文学史上举足轻重，但似与我辈太艰难，也无大干。

    王小波的白银时代里的第一篇白银时代，依旧是他写红拂夜奔的手法。据李银河在这书的序里说，这是写未来世界的文章。全篇交织的是他写的故事师生恋和他生活的“未来的现实”用近乎荒诞和无限直露幽默之笔写出一种困惑。似乎他的文章都交织着这样的困惑。王小波说，其实生活的大多数场景是不配写进小说的，于是他就展开无限也无聊的想象。他的故事没有成定的结局，就像生活。他永远把人抛在荒野上，让你自己去寻找生活的路，他似给人指出了，但谁也抓不住。就像白银时代里写的那样，作家要体验生活，但不是生活体验得多了就能写出文章来，这还需要一种特殊的技能。就像他的师生恋，总是被别人枪毙因为——不是源于生活。坐在办公室里枪毙别人的稿子或者写出稿子供别人枪毙。

    王小波的小说似乎也属于意识流派的，他的故事绝没有雕凿或刻意刻画的痕迹，好象都是从笔尖或思想里流出来的文字。王小波对性描写直言不讳，却给人一种干净的感觉，而不像莫言红高粱或檀香刑里一些给人感受不怎么舒服的性描写。莫言写红高粱写高密东北乡的爷爷和奶奶及其他的风流韵事，总给人一种恶臭漫天布景下做爱的感受。因为一想到这些就想，满脑袋都是绿花花的肠子，什么长满白头疙瘩的癞蛤蟆，这些丑且脏的东西到底能给人多少艺术感受，我们看外国经典文学看伊利亚特奥德修斯，写战争并不一定要“实录”可以艺术一些。王小波小说里的性描写总是给人一种毫无铺垫没来由的感觉，写得那样赤裸，有时对性器和其描写还自夸、沾沾自喜，我想比金瓶梅（我藏有一套影印的金瓶梅，现藏于美国，旧藏北京图书馆，没有经过删节）给人的欲望更让人期待。人们都生活在性的世界，一切皆以性为本，这是弗罗伊德的学说。王小波似乎在运用这样的理论，人需要性，他就给人这种需要。然而这不是媚俗的一种需要。王小波似乎不能放在文坛上，文坛，这个坛总给人一种桎梏的感觉，他不在这个坛内，他的文章也不应该称之为文章，而应称为呼之欲出的文字，汪洋恣肆，毫无顾虑。如果他还生在这个世上，他也绝不会江郎才尽做起批评家。正因为他从不属于这个坛，所以，人们才要读他。

    有人不禁要问了，其实我也有这样的疑问，他这些流出来的文字到底有多大的价值！他把我们从思想的牢笼里解放出来了，带着我们飞奔，但到了一片荒烟蔓草的地方，他又仍下了我们，让我们惘然。他仿佛得意的指着天空对我们说，自己找活路，我们向天空望去，天上没有路。路在脚下，然而脚下，我们也没有发现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