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记事本之三

    他出门后，我偷走了一只暗绿的瓷杯。

    我去倒水的时候，看见水架子下面放着两只杯子，古老简朴的造型，暗绿色，杯身微微浮着树叶形状，上面蒙着一层灰，仿佛恒古以来就是那两只。我盯着看了好久，拿起一个放进自己的包里。

    我还偷过他家里的一只指甲钳。那只指甲钳是突然出现的，以前去的时候我没有看到过，我知道是谁丢在那里的。我漫不经心地拿着指甲钳对他说：哪来的指甲钳子？好漂亮啊！他没说话，笑了笑，我一扭头走开。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我把指甲钳放进了包里。

    我洗过脸后用她的面霜，洗澡的时候用她的浴帽，坐她的椅子，睡她的床，有时候在那间屋子里走来走去，我会以为自己就是她。

    他每个周末回去都看她。我把自己三个整天种在电脑前玩牌，可惜不生根，我故意弄坏台灯，把水弄得满卫生间都是，吃完辣椒酱不洗调羹，穿着脏鞋子走来走去，不拖一次地。我心里的另一面对自己冷笑：这又不是你的家。

    除了周末，他的时间都是我的。有时候下班后他去接我，坐在他的车后，冬天夏天，下雨下雪，我把头躲在他背后抱着他的腰，风把我的头发裙子吹起，耳机里塞着死亡金属的音乐，我总是发出神经质的笑，跟着音乐大声唱歌，对路边的男孩子抛抛媚眼。我们一路呼啸过街道，时间在我们身后迅速老去。

    下了班，我一个人去逛街。黄昏的时候，街边都是流动的花贩，自行车后载着满满的鲜花，我走过去看，卖花的女人露出包在围巾里的眼睛，含笑对我说：买束花吧。我摇摇头，说：这些花我都不喜欢。

    我怀疑那个卖花女人是巫婆，因为她从玫瑰百合郁金香的花堆下抽出了一把暗绿的睡莲花苞。绿中带着深紫，长长的茎上一小朵象毛笔尖一样的苞。

    我捧着花束在街边打电话给他，说：我买到一把睡莲花苞，天！你一定不能想像的美，你一定很喜欢，我现在过来给你。

    他在电话那头支支吾吾笑着：啊，哦，好的，真的吗？太好了。不过我今天有事情，我不能出去，抱歉。我慢慢冷笑着，并开始怪笑，眼泪不停的涌出来，有周围的人回过头看我，睡莲从我手中掉在地上。我对着电话喊道：滚你妈的！草！

    我把花捡起来，有几枝被行人脚印踩过。从鄢陵路走回家，半路上下起雨来。

    我打个电话给芥，她从公车上下来拉住我问：怎么了？失魂落魄的？这么大的雨叫我做什么？我扬扬手中的花对她说：送给你的，条件是陪我走回家，因为我从来不送女人花的。她呻吟了一声，道：上帝啊，也只有我会陪你做这种疯狂的事情了，哼，而且你这花不送给我还能送给谁？我低下头说：你就是知道我在这里没别的朋友了。

    从鄢陵路走到怀德桥，我们用了一个半小时，雨淋透了全身，走上怀德桥的时候，我抢过芥手里的花，从桥上洒了下去，她静静地看着我，我转过头去，小声对她说：这样子，明天这些花就会全部盛开在河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