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这下院内有了声响,沙沙的,是脚步声。
突然,三道人影同时冲向牟道,大有铺天盖地之势,正是铁神教的三大高手。
牟道更不留情,一招“地绝天灭”搅起三团银花,分刺三人,快如惊电流星。
几声叫喊,三个人各中一剑,稀里糊涂进了黄泉。这时气坏了暗中的张坤吟,他与九原师太一点头,双方齐出,犹如鬼魂,无声无息。
牟道看见了他们,飞迎而上,被动不是好打法。九原师太急展奇学,伸手就抓。张坤吟运起“百阳神功”一拳向牟道的太阳穴捣去,劲力可以开山。
牟道避实就虚,一剑扫去,不见剑影,足见其快。
九原师太收掌不及,左臂被削断,痛得她惊吼了一声,退出两丈。
张坤冷一惊,不敢再擅自动手,牟道的轻功对他的威慑太大。
九原师太连骂几声,点穴止血,恨不得生吞活剥了牟道。
方若姻连忙替她包扎断臂,手在颤动。
张坤吟冷道:“牟道,用剑伤人算什么本事?有种就掌拳相斗,那才让人服呢。”
牟道哼了一声:“用拳我也不怕你。”
张坤吟忙说:“那好,你若赤手空拳胜了我,这里归你,我们马上就走,永不入江湖。”
牟道欺身而上,晃掌就劈。
张坤吟暗自得意,小子,你的阳寿到了,双掌一抢,使出“百阳神掌”迎上:
“砰”地一声,两人交击一起。
牟道退了两步。
张坤吟跃出半丈,叫道:“小子,你竟使毒!”
这是他惊怒交加,贼喊捉贼,他暗用了“绿炎真经”上的毒功才是真毒掌呢。
而牟道是无意的,不过把自身中的毒全部排了出来。
这下张坤吟吃了大亏,周身火辣辣的,仿佛在被人剥皮,难受异常。他抑制不住内心的狂恨,一式“天鹰捕食”冲了过去,要砸烂牟道的脑袋。
牟道虚晃一招,闪到他的背后,一掌把他击飞。
暗处的花心夫人再也看不下去了,冲向牟道,玉臂粉拳化作银花雪浪,击向他的后脑勺,那里好打。
牟道犹如后背长了眼睛,移形换位到了一丈外去。
花心夫人扑向丈夫,连忙替他推拿。
牟道道:“你们与我作对,只有血染黄沙。我是什么都不怕的,你们算什么?若是聪明人,就快点回去吧。”
九原师太直咬牙,忽地长叹一声:“走,别再泪洒江湖了。”
三个女弟子随她而去。
张坤吟没有阻拦,留下她也不是好办法。他心里很冷,很苦,想不到英雄梦被个小子打碎,他恨呀!难道这是天意吗?
牟道什么也没找到,只有离去了。体内的毒终于排除了,他轻松了许多,自信再遇上千军万马也不会受伤了。
他在黑暗的街道上站了一会儿,向西走去。
忽然,南面响起了锣声,当当的,十分刺耳,他停下了。
少顷,有了叫喊声:“向东跑了,快追。”是官差。
牟道迟疑了一下,冲了过去。可他什么也没看见,连敲锣的也没影了。
他觉得奇怪,不由沉思,难道这是声东击西吗?郑和要逃?极有可能。
他连忙跑到城外去,仍然一无所获。折腾了一夜,他也没找到一个人影。
黎明降临时,他又碰上了辛子林。他还没开口,辛子林便说:
“倒霉,我的三个老婆不吱一声都跑了,我又成了光棍。”
牟道道:“夜里你去了哪里?”
“我去找小美人了,不过什么也没干成,还差一点打起来,罗国伟那小子不是东西!”
“到底是怎么回事?”
辛子林嘻嘻一笑:“姓范的小妞进了屋子,我好不容易等她睡着了,正要下手,罗国伟来了,找那个老娘们,他以为我两个都要呢,要与我比划,把我吓跑了。”
牟道笑道:“这还不到一夜呢,后来呢?”
“后来碰上了郑和搬家,我就跟了上去,想趁机把海天龙那小子的屁股割下来一块。可他们人大多,我跟了好大一会儿什么也没捞着,就回来了。”
牟道惊了一跳:“郑和逃向了哪里。”
“正北,从西边那条河沟里逃走的。”
“你又见张姑娘了没有?”
“怎么,你又把她弄丢了?我白让给你了!”
牟道冷然一笑:“你小子的话有几句是真的?”
辛子林道:“我怎么知道?反正说出去的话不归我管了。”
牟道一抽剑:“我要是给你一下呢?”
“那我的话都是真的,我发誓。”
牟道一扭头,陡见戈剑飞奔而来,人未至话先到:“我姐姐呢?”
“这可奇了,不是和你在一起吗?”
“胡说!你又把她骗走了!”
牟道道:“我骗她干什么?”
戈剑说不出话来了,吱唔了一阵子:“这是我妈说的,难道我妈还会骗我吗?”
“你妈把你扔了十几年,这算什么?你长大了她才来找你,本就没安好心。你别太傻,你妈远不如我妈!”
他总算反了一击,把鼻子上的灰抹去了。
戈剑一呆,觉得妈确也可疑,不过眨眼的功夫,他怎能把人骗走呢?若是他骗的,两人该在一起才对呀?她感到一阵恐惧,难过地说:“那姐姐去了哪里?”几乎泪下了。
牟道心头闪过一个奇念,惊道:“快去找你妈!”
戈剑不解:“找她干什么?”
“可能你妈把她害了,要么把她交给了郑和。”
“绝不会的!”戈剑叫道“我妈害她干什么?”
牟道道:“你妈恨我,害她当然是为了打击我了。”
戈剑一呆,觉得有理,若是真的这样,那就可怕了。她扭身就走。
牟道急跟而上。
两人进了院子,戈剑叫道:“妈,妈!”
没有人应,屋子里空荡荡的,一切如旧。
戈剑大不安了:“我妈刚才还在呢,能去哪里?”
牟道道:“也许她追郑和去了。”
“胡说!我追他干什么?”她妈回来了。
戈剑忙道:“妈,你把我姐姐弄哪去了?”
唯明羽惊讶地说:“我弄她干什么?不是让他领走了吗?”
她一指牟道,很象真的。
牟道冷笑道:“你真是一把‘好手’,连女儿也骗,抛弃了她十几年还不够吗?”
唯明羽脸色顿变,阴森极了,牟道的话仿佛击中了她致命的要害。
戈剑似乎看出了什么,叫道:“妈,你到底把她害了没有?若是你伤害了她,我不会原谅你的!”
唯明羽呻唤了一声,感到自己错了,轻道:“孩子,你难道不信吗?”
戈剑忽地流下了泪水,六神无主了。
牟道知道多呆无益,飞身就走。
戈剑连忙追上:“兄台,你上哪里去?”
牟道道:“自然是找人了。你妈刚才出去十有八九与张严馨有关,可能是把她交给了官府中留下的人。郑和是从西边河沟里走的,留下人多半会向南行,然后绕道向北。他们也许会以为走漏了风声,我们会去河沟里去截呢。”
戈剑不加思索地点了点头,两人出城向南。
他们到了城南两三里外的树林边停下,忐忑不安地等着城里奔出来的人。
也怪,两人等了许久不见一人出来。
戈剑没了信心:“你的这个聪明恐怕不行了,他们若反其道而行之,我们等到天黑也没用。”
牟道心里没底,便不吱声。
两人耐着性子又等了一会儿,陡见一辆大篷车出城而来。”
两人的心顿时提了起来。
大车到了他们近前,戈剑猛地冲过去。
赶车人吓了一跳,是罗国伟,旁边的是道衍。
牟道长出了一口气,相信车子里一定是张严馨。
戈剑打开车帘子一看,傻了,里面坐着范幼思。
戈剑叫道:“坏了,张姐姐肯定被另一辆车子拉跑了!”
牟道心一沉,眼前一片昏黑,这是真的吗?他低头一想,觉得可疑,两个老男人拉着范幼思干什么去呢?
牟道冷道:“你们两个要命还是要人?”
罗国伟说:“你注定是输家,什么也得不到的。”
牟道哼了一声:“你一直都很自信,又得到了什么?把大车留下。”
道衍慢声细气地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找个人,我以为你们把她藏起来了。”
“车里没有你要我的人。”
牟道一笑:“我又没说找谁,你怎知没有我找的人?可见有鬼。”
戈剑说:“车里是范姑娘,没有张姐姐。”
牟道道:“我已吃过一次易容的亏了,你看她易容了没有。”
戈剑伸手去揭大车的布帘子。
罗国伟忽地叫道:“别动她!一动她就会死的。”
戈剑吓了一跳,拔剑就砍罗国伟,又狠又急。
罗国伟挥刀迎上,火星四溅;戈剑还要再斗,罗国伟说:“若是你再乱来,车里人死了那可是你的事了。”
戈剑呆住了,束手无策。
牟道道:“老和尚,你们是走不了了,这个你应该有数。如果你们放了她,我也放了你们,这条件够优厚吧?”
道衍嘿嘿笑道:“你倒会算计,那样一来我们可两手空空了,这是赔本的买卖。”
牟道冷然说:“世上总得有人赔本,和尚是最好的输家。”
道衍低头不语了,心中很乱,碰上了牟道那是别想把人弄走了,聪明反被聪明误,若是走西边不就好了吗?
他扭头看了一眼罗国伟,目光疑惑不定。
罗国伟明白他的意思,平淡地说:“大师,看来我们更无别路可走了,劫道人岂有善罢甘休的?”
道衍“嗯”了一声:“那好,我们认赔。”
罗国伟腾地跳下了马车,与道衍一同走了。
牟道打开布帘盯了范幼思一阵子,果然是易了容的。他轻轻摆弄了几下,张严馨恢复了真面目。她仍是那么清丽,唯有脸苍白。
牟道拍开她的“百会穴”她能活动了。又拍了一下她的“命门穴”她恢复如常。
戈剑一把楼住她的脖子,惊喜地说:“姐姐,我可想死你了!你怎么会在他们的车上?”
张严馨幽叹了一声,十分冷漠,没言语。
戈剑又道:“姐姐,是谁把你骗走的?”
张严馨叹道:“人生无常终难定,一片亲情梦黄梁。你又何必知道是谁骗走的我呢!”
戈剑说:“不,姐姐,我要知道,是兄台吗?”
张严馨毫无表情,似乎在故意疏远戈剑,这不是好兆头。
戈剑大急:“是我妈?”
张严馨瞥了她一眼:“你有多爱你妈?”
戈剑想了一下:“我也说不清楚,反正是离开她远些就把她忘了,如果是她骗了你,那她就不是好人了,我也不想再见她。假如她这么坏,那我爹也不是好东西,我就用不着替他报仇了。”
她批判得很彻底。
张严馨长叹了一声,什么也没说,她不想让戈剑难过。这是不友好的。
戈剑却不管别的,非要追到底不可:“姐姐,我们从外面回来时,我妈并不在屋里,我们一块坐了许久,也没见她回来。天快明时她来了,我才出去了,眨眼间你不见了,我妈又没离开院子,能是她干的?”
张严馨轻道:“那时我还没离开院子呢。”
这怎么可能,我可是到处都找了!”
张严馨知道瞒不过,便说:“你妈点了我的穴道,把我放在门后了呢。你出去了,她才把我弄走的。”
戈剑傻眼了,怎么是这样呢?忽儿,她哭了:“姐阻,你不会怪我吧?”
张严馨摇了摇头,没有话,眼睛也红了。
牟道笑道:“别伤感了,总算相会了!来吧,我做车夫一道走吧。”
马车向北而去。
大车奔驰了一阵,上了山路,开始颠簸了。
戈剑、张严馨紧紧地靠在一起,一句话也不说。张严馨很静,妙目半闭,似乎刚才的不快全忘了。戈剑则大睁两眼,不眨地看着她,心中激情澎湃,不知要说什么。两人的手是相握的,两颗心似乎就这么连在了一起。牟道不时回头看一眼布帘子,心情极为复杂。他有些焦躁,更多的是茫然,眼前一片虚幻。他真的喜欢张严馨,可与他的父母又是死敌,将来会怎样呢?凡与自己交好的朋友背后总有一个仇人,这不是天大的倒霉吗?”
大车进入了山林,两边陡峭入云的坚壁给他一种刺人心底的伤痛。凡是高洁的,没有一个不孤独。苍林下的浓荫,又让他想到生命的凄凉。路边的花草满有生机,点点片片象飞动的火焰,他觉得大车就在向火中行。在火的深处到底是毁灭还是永生,这是说不清的。
大车出了山林,迎来明亮的阳光。他的心胸也顿时宽广,远方的山十分动人。
戈剑忽说:“兄台,我们去哪里?”
“自然是去京城,郑和还能逃向哪里。”
“要砍他的头吗?”
“这只有追上他,才能知道。”
“你还找海天龙报仇吗?”
“当然,那四个小子我都不会放过的”
他还要说下去的,忽儿住了口,你要替父母报仇,那戈剑呢?
这是个敏感的话题。
大车奔行了一天,夕阳如火时,他们进了德州。大车在一家客栈门口停下,牟道进了店。
巧得很,还面碰上悟远和尚。老和尚冲他哼了一声,走了过去。
牟道迟疑了一下,欲换家客栈,又一想,不走了,老子还怕和尚吗?
他住了进去,一切安顿好,找地方吃饭去了。
在街上,他们又碰上武当道士,牟道一笑而过。
他们进了家饭铺,又见几个江湖模样的人,个个都很凶恶。
牟道一怔,难道郑和也在这里?
三个人坐下,跑堂的忙活开了。工夫不大,酒菜上齐。牟道欲与张严馨压惊洗尘,张严馨连连摇头:“兄台,我是再也不饮酒了。”
“她的声音实在动听,颇有些深长的凄凉、艳丽。
旁边的几个高大的凶汉笑开了。
“我的娘,这妞儿的模样真美,连话都有十分脆,太馋人!”
“馋人才好呢,让我尝尝。”
凶汉伸手摸向张严馨的脸蛋。
戈剑大怒,娇丽人,千呼万唤才出来,是你摸的吗?她飞起一脚,踢向那汉子的大腿。
凶汉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就飞了起来,把桌子部砸烂了,汤儿菜儿灌了他一脖子一嘴。
另几个凶汉大怒,一同扑了上来。
戈剑腾然而起,使出“秀女十三腿”飞环踢出一圈脚影,向他们击去,犹如动人的花环。
凶汉虽凶还是没有沾边,全被踢得爬不起来了。
牟道视如未见,在与张严馨静睁交流,不用嘴,而是用眼睛。
两人的心都是透亮的,清明的,似乎正在靠近。
戈剑扫了他们一眼,好象嫌凶汉耽误了她的事,冷道:
“快赔偿这里的损失,否则要你们的狗命!”
几个小子自知不是对手,只好掏钱。凶汉逃了,戈剑连忙回到座位上,笑道:“姐姐,我这个保镖还行吧?”
张严馨淡然一笑:“能得一文赏钱。”
“我看狗屁也不是。”是白云“凭什么打我的人?”
她一间进了饭铺。
戈剑猛地拢出剑来:“他们和你都是下流鬼,我想打就打。”
白云大怒,她似乎有了大长进,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了,伸手就抓,快如乌电。
戈剑柳腰拧动,长剑点射而出,光华凛凛。
不料白云门得太快,直扣她的手腕。
戈剑大慌,唯有矮身滑步向空中钻。
白云反掌拍向她的后脑勺,要命的把式。
戈剑再闪不及,被扫中肩头,差点儿被打翻。
白云哈哈一笑:“死丫头,现在知道厉害了吧?”
戈剑不气,哼道:“我若象你这般年纪比你强!”
白云更乐了:“那还早着呢。”
牟道道:“你想怎样?”
白云顿时拉下了脸:“小子,上回让你捡了便宜,这次我要讨个公道呢。”
“那你还等什么,这机会不是很好吗?”
白云向外瞥了一眼,雷婆婆走了进来,笑道:“我要这个丫头。”一指张严馨。
牟道感到有些玄,长剑握在手中。
白云冷蔑地说:“你小子除了剑还会什么?只有这一下子吗?”
牟道心念一动,笑了:“不用剑一样拾掇你,我手里的活儿样样绝。”
他收起了剑。
白云可是不怕大话的,只要你小子不用剑,等着你的绝不再是胜利。她身形一摆,双掌穿花扬起“乾坤大灭毒神功”发挥到了极至,猛地向牟道按去,舍生忘死,气劲滚滚,大有翻江倒海之势。
与此同时,雷婆婆扑向了张严馨,犹如箭矢。
牟道早有算计,出奇不意为之,扶起张严馨就向外冲,夹在两大高手之间,没有退路怎行?
电光石火之间,一声大响,墙倒屋塌,牟道已出了饭铺,戈剑跑得也够快的。
两个老女人的动作也不慢,牟道刚放下张严馨,她们又围上了。
“小子,跑是不行的,你能跑到多大年纪?”白云说。牟道道:
“跑就是活吗。等会儿就该轮到你们了。”
两个老太婆疯抢而上,拼了老命,内劲摧石断壁,不可阻挡。
牟道不慌不乱,摇身展臂甩手掷出两颗流香弹直射她们的腋下。
两人以为是暗器,挥掌就打,流香弹顿时炸开,火花四溅,两人连声惊叫,急向后门。
牟道哈哈笑起来:“滋味如何?”
白云恨道:“下三流的玩艺,何足道战!”
牟道说:“看看你们的手,别光知道吹。”
两个人一瞧,心惊了,手掌乌黑,显然是中了毒。
雷婆婆切齿道:“你小子好坏,好毒!”
牟道不以为然:“一下子没有炸死你们已是大大的便宜了。我若用最毒的玩艺,你们早成‘佛’了。这可怪不着我,自作自受。”
两个老太婆隐隐觉得手掌发炸,心头大骇,莫不是手掌要废?
白云惊道:“你到底下了什么毒?”
牟道说:“自然是倒霉毒,你们若想无事,快点回去洗澡。”
两个老太婆也不知真假,弹身而去。牟道道:“刚才这么聪明就不用跑了。”
戈剑说:“再碰上麻烦,你还有这么有趣的办法吗?”
“我永远有办法。”牟道道。
“她们真一的洗就好?”
“但总比站着不走好,否则两只手别要了。”
戈剑不语了。
三人往回走,步子沉沉的。
张严馨感到夜竖了起来,他们正走向深渊。她不知这种感觉预示着什么,不时地秀眉紧皱。
三人回到客栈,牟道敞开自己的房门,以防万一。
戈剑则与张严馨紧紧偎在一起,唯恐夜里有变。
张严馨感到很累,转眼就睡去了。戈剑望着她呆呆不语。夜深了,很静。
牟道躺在床上仿佛进入了大海,向深不可测处下潜,四周一片暗清。
忽然,一股明风儿吹进屋去,牟道仿佛黄叶儿被吹起了似的,没有反应。
外面有人低声说:“百大侠,这回全看你的了。这小子反正睡着了不会更比醒着精,一刀两断。”
是道衍的声音。
张坤吟仿佛发烧了似地应了一声,闪进了牟道的客房,两眼红红的,不象正经人。
他好象全被仇恨笼罩着,一心想杀人。
道衍在暗中盯着,心里挺乐。
张坤吟一世英雄终被他控制了,这是个大收获。使他奇怪的是,张坤吟远比他想象得好对付,这又让他失望,以为名不副实。
这是误解。他所以能轻而易举地制住张坤吟,并不是他的手段高,而是碰巧了。张坤吟吃了牟道的大亏,心如火烤,烦乱之极,思想大乱,便放松了警惕,道衍趁机酒中卜药,张坤吟大受其害,不得不受道衍的指使。
道衍的脑袋确实够用的,杀人的差事让他去干。张坤吟欲反客为主,终没找到机会。
他在牟道身边站了一会儿,暗想一切灾难都因牟道而起,不由恨上心头,挥剑向牟道的脖子砍去,快辣无比。
不料牟道一翻身,滚到他身边,一掌拍去,正中他的小腹。闷哼一声,张坤吟被击飞出去,五脏六腑都被震烂了,七孔流血。
道衍见事不妙。扭身溜了。
总算把张坤吟除去了,也了去他一件心事。
大响惊动了戈剑,闪身出门来:“兄台,怎么回事?”
牟道没有吱声,脸色阴沉,张坤吟还是伤在自己手下,如何向张严馨交侍?
戈剑看见死者是张严馨的父亲,也有些呆了,表情有些古怪。
张严馨看到地上的尸体,流下了伤心泪,不知是在哭谁。牟道无法解释,他当时只是应急而动,并不是太清醒,杀人只是自卫。
张坤吟大意了,否则也不会这么死去。
张严馨哭了一会儿,说:“牟兄,这事怪不得你,一切都是劫数。”
牟道心里酸酸的,唯有长叹。死者长已矣,道歉就太轻了。
三人坐在那里呆到天明,把张坤吟埋了。
虽然张严馨原谅了牟道,而他还是背上了沉重的负担,总觉这是一种伤害。
太阳升起来了,高高地挂在了头顶上,他们又上了路。马车快快,他们只是少了话,仅有风响。
大车奔行了一个时辰,进了一片大树林,陡听前面有人声;他们追了上去。
一群人正在林中慢行,竟是郑和等人。
牟道大笑起来,郑和停住了,一点不慌。
牟道一怔,感到不大妙,郑和却说:“我们在等你呢。别以为我们只会逃跑。”
牟道说“我也不只仅会追人,你除了车轮战,合围术,还有什么能耐?”
郑和乐了:“你别小看这两样能耐,凭着它我们打下十万里锦秀河山,杀迟过千军万马,这不是游戏。”
“我看与游戏也没什么不同,至少它们对我就没什么作用。”
郑和一挥手:”既然你这么自信,那我们就不妨玩一玩,看谁透彻。”
牟道扫了他们一眼,飞离大车,飘落到他们面前,十分从容,好象胜利在望。
郑和等人一下子把他围上了,欢笑不止。
李玉白等五位异人偶得最近,海天龙等人离得稍远;向天啸、周仓等人散在一边,有趁火打劫之势。唐赛几与中年和尚身旁围着几个锦衣卫,剑拔弓张,如临大敌。他俩显然被点穴道,僵在那里。
牟道淡然笑道:“你们再多些无用之材会更糟,在下两个空空照样打得你们懵懵。”
李玉白惊讶不己:“你不打算用剑?”
“这样会更风流,不是吗?”
道衍说:“也死得更快,你别太得意。”
牟道欲找个机会收拾海天龙,便说:“你希望我用?道衍一愣:
“你别装腔作势了,这里没有人怕你,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牟道哈哈大笑起来,闪身斜冲,出了五大高手的包围圈,扑向海天龙,这一招大出众人意料。
海天龙惊骇无比,来不及思索,身子陡然摆动“太白醉剑”使出,霎时银龙狂舞,百仙醉争红,剑气一片,格外森然,袭向牟道。
然而牟道的轻功太好,看似不再有动,实则到了海天龙的身后,一掌向海天龙的脸打去。
“啪”地一声清响,海天龙被击出丈外,半边脸都紫了。众人大骇,顿时抢功。
牟道飞升而起,流香弹电问而出,直射众人。
“噗噗啪啪”连声响,流香弹在他们中间开花,攻他的人几乎都吃了亏。有的身上起了火,有的眼睛中了毒,有的地上滚,有的空中飞,洋相百出,叫骂连天。
他们想不到牟道会有这一招。
向天啸可谓“挨弹”的行家了,这回也没有幸免。
围着唐赛儿的锦衣卫也添了光彩,身上火苗乱窜。
唐赛儿的头发着起来,中年和尚被火烧得真咧嘴,汗如雨下。
这下众人各扫门前雪,顾不上牟道了。
郑和,道衍虽然无事,却不敢上去拚斗。
白三败一直未动,这时也不想去找不痛快。
牟道欺到唐赛儿面前,挥手拍开他们的穴道,说:“这下公平了,火自己灭吧。”
两个人连忙拍打身上火,又蹦又跳。
少顷,众人安顿下来,个个灰头土脑。
牟道乐得直笑,冲道行说:“老和尚,这可不是胜利的模样。”
道衍啼笑皆非:“小子,你胜得也不正当,用这种人所不齿的东西赢人,有你几分功劳?”
郑和关心的是中年和尚,忙说:“别让他们跑了!”
听他的人仅海天龙等,向唐赛儿扑去。
牟道晃身纵起,再发流香弹,专打海天龙几个小子。
他的身法太快,手法也精,只要他发弹,海天龙等人、几乎不可能躲开。
又几起爆响,惨号陡起,连滚带爬。
海天龙被炸得一脸血,自然也中了毒;何大海胸前起了火;温蛟的大腿受了伤;马月的脖子一片黑,痛苦难当。
四个人折腾了一阵,马月叫道“毒,我中了毒!”惊骇极了。
向天啸一旁说:“你小子成了这模样,不中毒才怪呢。”
他对别人中毒最感兴趣。
流香弹几乎都有毒,不过有轻有重,马月中的却是剧毒。
他最拿手的就是用毒害人,这回毒到了他身上总可以尽情地享受了,只是没有了以往的笑容。
海天龙等中毒也不轻,魂儿都出了窍,人在变形,叫喊声也变了。
牟道说:“你们如果不鸟兽散,模样都会与他们四个差不多的。
这叫罪有应得。”
李玉白气得头疼,斥道:“你少猖狂,死吓不倒人。”
银白的拂尘空中一扬,几个老怪物又围了上去。这回小心了,留了逃路。
向天啸以为这是大战牟道最后的机会了,舍不得放弃,也慢慢上靠,欲展毒功。
托日扎郎说:“老毒鬼,我看还是拉倒吧。这小子的便宜不好占,不如撒手归空山,咱做不了大王做小鬼,也比死在这里美。
向天啸不快地说:“你怎知死的不是他?”
托日扎郎叹了一声:“他比你小得多,谁更该死些?你不听老夫良言相劝,那我就告辞了。”
他扭身一晃,远去了,留下背影淡淡。
向天啸一呆,犹豫不定,脸色变幻。
白帝子见老乞丐走了,知道到了激流勇退的时候,再争下去绝不会光鲜。他双臂一振,飘然而出,犹如一股云烟。
郑和怕乱了军心,忙道:“麦先生,英雄自有主见,岂有随波逐流的?成大事就要有铁胆。”
向天啸听了极不受用,却找不到反驳的话,唯有心里乱翻。
李玉白等人要下手了,他再也没法儿走了,否则岂不让人笑话?
牟道十分镇定,自有打算。
李玉白扬手一摆,五个人下了绝情,是同归于尽的打法。五道人影就象五条河要放尽牟道的鲜血,快如问电。
牟道不敢怠慢,腾空而起,飞身出了五人的包围,斜身扑向向天啸:“老空伙,你先吃一颗。
流香弹脱手飞出,射向向天啸的小腹。
向天啸惊骇欲绝,急运毒掌猛劈,心中叫道:“小子,你不让我好过,你也活不成!毒劲滔天。
牟道不敢碰硬,晃身泻地,扭腰连闪。
向天啸一掌劈空,流香弹却爆炸了,火星溅了他一身,倒霉开始了,叫骂连天。
这时,海天龙、马月几个小子到了生命的尽头,身体开始烂去,疯狗一样又扑向牟道,想把他也拖进地狱。
牟道岂是好逮的,连续几次扑空,几个小子再也爬不起来了。
向天啸见他们狰狞如鬼,怕极了,后悔没与白帝子一同逃走,如今一切都晚了。
海天龙面目全非了,叫声凄厉;马月也好不了多少,肢体不全;何大海、温蛟也囫囵吞枣起来,不象样子。他们在挣扎,全没了往日的威风,比狗还可怜。
郑和看得心惊肉跳,有了逃走的念头。他冲白三败使了个眼色,慢慢后退。
道衍心里更亮堂。也动了。
突然,郑和向唐赛儿扑去,双掌划起一个亮弧要把她一下子击死。
唐赛儿玉臂反展,运起“莲花神功”迎上。
“啪”地一声,内劲急荡,唐赛儿被击飞。
郑和晃身欲抓,中年和尚抢上救人,猛袭郑和的后脑勺。
郑和怕被牟道钻了空子,拧身飞退。
这时,海天龙四人彻底停止了叫骂,成了烂尸。郑和的逃念更坚了。
牟道又掏出几颗流香弹,冲李玉白说:“这几个小东西送给你们做个纪念吧,别嫌。”
他飘身欲掷。
五个老异人惊了一下,飞身就退。
李玉白不想成海天龙第二,终于叹了一口气说:“小子,算你够狠,我们认输!英雄自古出少年,看来不假,想不到再上山头,百花已开了。”
她心中很寂寞,飘身就走。
龙杰等人也看透了阵势,随后而去,扬起一股奔流的风。
郑和见势不妙,纵身就走,全不顾了。
向天啸沙哑地叫道:“等等我!”
他跑不动了,终于一头栽倒。他中毒不浅,引发了自身的剧毒,片刻,他成了一堆白骨,阴森森的。
一股风刮来,白骨顿时散了,灰一样飞起。
林中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