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一切。如果非要问我:这是什么滋味?我会给你一个引导性的答案——这是你人世间尝过的最苦涩,最辛酸,最无助的泪水。
那些日子我总是没魂似的到处走,老爸在学校,我们三兄弟就跟着单身的伯伯,几年间我都是抱着弟弟去上学。村里很多女人刚看到我时,总会渗出几点泪。那时不懂事,总觉得这些人怪怪的,怎么无缘无辜的流泪?
几年后,我的后母出现了。这是一位很厉害的女人,不是传统式的后母,她毒辣但不喜欢显性暴力,善于使用精神控制,让你从内心对她感到恐惧并服从她。
我真的很佩服这个女人,不明白她怎么可以成天都像机关枪一样地骂骂咧咧,并且骂的东西没有一点新意,听得人家不但生气难受而且极不耐烦,只要她一开口,绝对比万箭穿心还难受。
那些年我总是不说话,把自己弄成一个麻木不仁的人,有什么该干的就干。还记得一个人顶着火辣辣的太阳埋头在田里干活,冒着狂风暴雨把一大捆带着苗的花生整放好,等等。回到家,不管怎么难听话都当作没听到,吃饭时用超速度扒完马上走开。
曾和后母打过一回架,是大哥引发的。也不知什么原因,只记得当时大哥准备往碗里盛粥时,后母竟然抓一把喂猪的碎糠散到粥上面。
这未免太过分了,是可忍孰不可忍?我大喝一声:给我扁她!
大哥把后母一推就跑了,一个肥硕的身躯倒在炉子边。我坐在饭桌旁冷笑,后母爬起来,眼睛圆睁而且布满红丝,拿了一把铁钳撮到我肩膀上,问我笑什么。我看着自己肩膀里蔓延下来的血,把铁钳一挥,抓起凳子在后母的腿横扫过去,这个肥硕的身躯又倒下去了。
我对着倒下去的她冷笑一下,转身迈出大门。
几年后,我考上一所重点高中,成为村里第一个走出外面读书的人。后母跟老爸闹了很久,先是把一些东西卖了,然后是装着要走,总之,想尽一切办法阻拦。
有一次看到我在旁边,后母就故意对我老爸说:还读什么书啊,你看这里有人读书的吗?家里都那么穷了,也不懂为家里想想,爱家的人绝对不会去读书的!
我走过去跟她说:没错,已经这么贫穷了,爱家的人是不忍心去读书的,可我不知道哪是我的家。六年了,在一所屋子里我受了一个人六年的折磨,这还算是家吗?!这个地方,我只有恨,没有爱。那间屋子你要就留给你吧,就算有一天死了,也可以用它做你的坟墓!
我走了,我终于可以走了!转过身的那一刹,泪水蔓延而下,我用手狠狠的一擦,告诉自己:从今往后,在我的世界里,将不再有眼泪!
三年高中,我只回过两次。好几次经过那个大门,我都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没有进去。那是我生命的根,却是一段黄连根。
回望昨夕,我笑苍天不解风情。命运赐予了我贫苦与辛酸,让我看到了人性的善良与卑鄙,知道了为什么农民收割到的谷子还不够上缴国家粮食税收,明白了不受监督的基层权力如何地官商勾结对底层者进行残酷剥夺,洞悉了中学的政治教科书如何地荒谬与不切实际,甚至体验到了“朱门狗肉臭,路有冻死骨”的黑暗现实
生命的漂移,我深知其味。有时一个人漫步,我会仰头看看蓝天,一个生命来到人间,要么轰轰烈烈,要么灰飞湮灭。我现在算是一个自由人,只想拥有一个宁静的自我的世界,不想加入什么学生会或者某个学院社团,不想竞选班干部,不想钻营什么优秀、积极分子。但我绝不是把头插进沙堆里,躲避现实的鸵鸟,而是以怀疑的视觉,边缘的态势,反叛的立场,浪荡于这个浮华世界里泣血嘶声的,一只受伤的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