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客记

    故事发生在*城市一家工厂旁的小饭店，但事情的原因不得不从工厂的伙食说起。厂子效益不好，工资低点也倒还可忍受，为了糊口嘛，可入冬以来，食堂每天全是白菜，让人多少有点接受不了。虽说只有中午一顿饭，可人还是需要更多的营养的，因此有人提意见：不想总吃白菜。厂长毕竟有水平：百菜不如白菜，白菜营养价值高，含维生素abcdefgh，在十年自然灾害时期，白菜可是宝啊。又有人叨咕：猪一年也该换换饲料呀。听说这话传到厂长耳朵里，食堂的猪倒是换了个牌子的饲料，可职工吃的还是白菜。

    这是一个中午，又到了开饭时间。本来天气不错，心情也不错，可一想到白菜，大家都皱着眉头去吃饭，许大暗自决定自己去外面吃点小吃，花个2、3块钱，补充点营养，一拐弯，刚好看见陈二正兴高采烈的走向食堂，突然想起，早上在*城晨报上见到了陈二的作品工人有志气发表了，就说：陈二，你小子请客吧。陈二得意地拍拍胸脯：半个版面，等稿费下来，哥们请你吃大餐。许大说：你还是请我吃碗混沌吧。陈二寻思如此喜事，庆祝一番也好。两人朝门外走去。

    路上，又碰到许大的老乡张三皱着眉头向食堂走，许大一把拽住张三：走，今天中午有人安排。陈二连忙摆手：他安排，他安排。许大是个要面子的人，寻思，你有喜事，让我安排，好意思，顶多20块钱，你也舍不得，到时候我一公布你上报纸的消息，你想不安排都不行。就和张三聊了一会别的事情。而陈二认为：许大既然没吭声，当然是成功的把球传给许大。

    路上，又碰到了同样皱着眉头去食堂的陈二的老乡李四，陈二想：你刚才想慷我之慨，被我成功把球传给你，这回我也慷你一下。于是说：走，李四，你许哥请客。许大笑着指指陈二，他有喜事。于是又跟李四寒暄。四人说说笑笑，共同走出厂门。

    可以想象月开几百元的家庭能吃到什么水平，也可以想象每天中午都吃白菜，突然有个人请客时大家的兴奋程度，而且最令人兴奋的是，自己是被请者而不是请客者。许大本来想在路上告诉大家陈二的好消息的，也兴奋的忘记了。

    要说厂门口的小吃还真不少，光头馒头、大馅水饺、好吃混沌。可是请人吃饭总不能在这吧。又往前走，小云酒家，陈二说：对，就这了，老板娘是川妹子，漂亮。几个家伙会心的一笑。说是酒家，老板就小云两口子，小云上菜、收帐，小云他老公掌勺，至于她老公叫什么，实在无从考证。酒家里最多可以放4张桌子（包括里屋小云两口子的小火炕上那张小桌）。

    酒家生意今天还不错，居然已经坐了两桌，进屋后，大家找了那个单间的小炕坐下，本来都想替别人省点，可大家听到小云介绍最近卖的最好的竟然是黑白菜时，大家同时想到了肉，于是按照最低生活标准四菜一汤点了四个肉菜。当然也夹杂一些其他菜类，但绝没有白菜。

    起先本想一人二两小烧意思一下，可兴致来了谁也挡不住，倒是最不爱吭声也最不能喝酒的张三提出喝啤酒，谁好意思拒绝，只好加了2个菜。酒后的话就多了，从盘古开天到神六飞天、从人造卫星到电影明星、从唱歌天王到周吴郑王。当然，也提到了那篇早上发表的文章。陈二得意洋洋，其他人赞不绝口，甚至还自封为厂四大才子。

    喝了16瓶啤酒，都上了几趟厕所，所以都以为别人把帐结了呢。上班时间早过了1小时了，但大家谁也没在意，反正效益不好，也没奖金，任务保证完成就行。

    四人推门就走，小云在低头算帐，也没拦他们，但他们刚走到厂门口，小云追了过来：对不起，刚才忙，一共107元，收100，谁买单？，张三酒意上涌，立眉道：什么，你说我们没买单。陈二到底文笔不错，脑子也灵，首先反应过来：许大，你没买单啊。许大说：不是你上报纸了请客吗。陈二说：你问张三。许大说：你问李四。张三说好象是说陈二请，有点乱。李四说好象是说过许大请但也说不准，我捋捋看。四个人争论半天，把小云弄楞了，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开了好几年店了，忘记了算帐是有的，但知道后从来都是抢着算帐，要不就aa制。她毕竟是见过世面，温柔的说：要不谁签个字吧。四个人顿时不说话了，因为到年底了，欠帐是要马上还的，谁签字代表谁还帐。

    许大想：100元，我去偷啊，我一个月只有40块零花钱，还得抽烟，签了字自己难受。陈二想：天啊，我稿费也就200元，我可是花了半个月晚上熬夜才写的，你们一下花一半，不合算。张三和李四感觉说好了被请，可看样要aa制了，每人25元虽然不多，但很冤枉、来气。

    厂门卫焦大爷中午巡逻，刚跟韩师傅换班，进屋一会儿，正在屋里热菜，外面吵架按理不归他管，可见到是本厂职工，而且都很尴尬，连忙出来解了围：他从兜里掏出一百元，递给小云：姑娘，你先回吧。

    小云回了，焦大爷看着四个满嘴酒气小伙子：早上看报纸了，恭喜小陈上稿了，荣誉啊，我在这20年了，看到咱厂人写东西能上报纸的可不多。钱你们要有，就还我，要没有，就当我给你们庆祝了，年轻人，用钱多。你们也回吧。

    说着，走回了门卫室。四人不约而同的向窗内望去，墙上贴满了劳模、先进的奖状；再看焦大爷床上的被子象方砖一样整齐；焦大爷正在弯腰掏炉灰，炉子上有一口锅，锅里的白菜正冒着丝丝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