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退的冻结

    放了30年的话儿，今天一口气说了。放了30年的事儿，今天轻轻的道了。话不跌宕也不起伏，事不退色也不染色。往事和心情一起冻结，憧憬和忠实一起冻结。春天逝去一个又一个，日子过了一个又一个，树叶落了一片又一片，感觉走了一缕又一缕。什么都没有了。丁，好同窗好球友好朋友。你了解我就像了解你自己，你懂我就像懂得你自己。面对面，你平静地说，一切都冻结了。是的，冻结了。是不退色的色彩，是不退色的冻结。

    丁是一个非常好的小弟弟，我们的d兄说。丁，你还要什么？我看到了你快乐的微笑，和当年一模一样。看到了你球场的身影，如当年一样矫健。30年前，敏、琴、珍，d兄、郭怀、柴学建，还有你——丁。我们一帮快乐的少女少男，在课间饭后在晨曦微露，篮球场上尽显身手。那时起，我们就熟悉了彼此，关注了彼此，缔结了冰雪透明的友谊，握住了人生一遇的机缘。一次，球场训炼后，你无声息对我说：晚饭后见，有事。这一瞬间，我看到了你眼睛里最明亮最清澈最深切的关心。你知道此时的我，被锁定在“插队锻炼少两个月”的政策中，被骤起的舆论风雨荡涤着。你明白此时的我，被低落不快缠绕着，被同学们的视线刺痛着。母校那片空落的场地里，那座静谧的麦草垛旁，你兴奋地说，贴在教务处门前那张“锻炼少两个月”的大字报，你已经悄悄撕掉了。一时，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只知道你好勇敢，好仗义。很男儿，很男儿。是你，温暖着抚慰着受惊受伤的我。

    这是金色的故事，不退色的记忆。

    母校分别一年后，我痛失好父万念俱毁，当火车上和你不期而遇时，心已随父死亡。“你好吗，回家”？你关心依然。“是”我木然迟迟。世界和我的心一样冷，一切有生命的东西都在阴沉沉的注视我。你瘦削的背影在车廊里一步一回消失时，我在座位上绷紧嘴唇泣不出声。你说，看到可爱的女同学被憔悴淡漠掩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只知道自己的心好痛，好沉。很担忧，很担忧。

    太阳晴了阴阴了晴。月亮圆了缺缺了圆。岁月悄悄走慢慢老。又聚面时，竟是那样的陌生。亮同学女儿婚庆的酒宴上，我惊喜的发现你后，空空的没有了一切。在同一时段，当我的脚步声落进宾朋满座的宴厅时，你已迅速投掷了微笑。你怎会知道？我在“恨”字中泡了30年，已被侵蚀的没有了原色。我拒绝着你的眼睛你的美酒你的祝福。那么固执那么坚持。我好蠢。是的，蠢的没有了自己，没有了快乐。蠢的只剩下红酒和叭儿“cici”一天，你打理好思绪，整理好心事，电话中告诉我明天来见。那一天，一碗酱面你吃了几口，半生情愫胀满了腹。你，依然如故的热诚就这样溶化着我。我，抛掷了坚强忘记了距离，声声咽声声悲声声诉了。

    我们老了，我们的同学也老了。“大字报”事件湮没在历史河流，纯真的情谊冻结在麦草垛旁，澎湃的血液凝固在花落霜降。你还想说什么？你说出的我全部采撷，你没有说出的我全部掘到了。冻结的是应该收藏的，不退色的是应该爱惜的，这才是生命中最芬香最斑斓最珍贵的。

    2005年1月11日

    于半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