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鱼

    这两天心情不好，相当不好。同事跟我炫耀，他钓到一条十五斤重的大鱼。郁闷啊，相当郁闷。当了二十多年警察，怎么就没有人请我钓鱼呢？这警察当的，失败，相当失败。

    老天饿不死瞎家雀，秦桧也有仨相好。正烦呢，电话骤然响起：哥哥，请你去钓鱼啊？大喜过望，我抑制住兴奋，问：还有谁？法院的尚书。

    来电话的是韩老板。别看这小子一介农民，开着工厂呢，生产链条链轮。自任董事长、厂长、讨债科长、业务员，兼工人。大款，忒牛逼。

    阳光明媚，天高云淡。韩老板开车拉着我和尚书，行走在乡间弯弯曲曲的小路上。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我俩一路欣赏风景，一路恭维：韩老板，够意思，真义气，你就是关公关云长啊。韩老板得意洋洋：咱哪有他脸红。

    是个养鱼池，老大的养鱼池。上树捉蝉，下河摸鱼，咱有童子功。钓鱼却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尚书居然也是初次，可见他这法官当得也相当差劲。韩老板从后车厢熟练地拾掇家什，真全可，三套渔具，几个长檐帽，马扎都带来了。鱼竿、鱼线、鱼钩，鱼漂、鱼兜、鱼食，敢情这么多学问。

    拉开架势，各自占领有利地形，开钓。

    放眼望去，真乃好风光。养鱼池西侧是通往白洋淀的小白河。四周绿树葱翠，鸟语花香。一只嫩嫩的白色鸽子，可能刚出飞儿，从养鱼池东侧树上飞到西侧，又从西侧飞到东侧，跌跌撞撞，乐此不疲。有一回差点儿掉到我脚下，一把没抓住，扑棱棱飞了。不由想起小时候刚学会骑自行车，掏着大杠，在打麦场里转啊转啊，咕咚撞倒在麦秸垛上。

    一个多小时过去了，仨人一无所获。

    韩老板自翊师傅，原来也是个钓鱼混子。他屁股像扎着麦芒，坐不住，跟个猴子似的，围着养鱼池转悠。他的鱼竿比我们的长一倍还多，号称爆炸钩。爆炸个屁，鱼又不是日本鬼子，还需用地雷对付。他的鱼线长，能够到养鱼池中央。使劲儿一甩，钩到身后杨树杈。拽呀拽，嘣，线折了。换好线后，韩老板使出杀手锏——雇用枪手。雇来的那个家伙也笨蛋，光顾跟韩老板套磁，上钩的鱼将鱼竿带跑也不知道。心疼的韩老板捶胸顿足。

    鱼漂一动不动，尚书也失去了耐心。水里的鱼不是原告，更不是被告，没有一条听他的话。只穿着裤衩背心，蚊子倒对他颇感兴趣。他啪啪地拍打着露出的胖肉，气呼呼爬上坡。这下可有了新发现，坡上一片瓜园。他猫着腰，像是偷地雷的渡边，抱回来一堆菜瓜，洗也不洗，往短裤上蹭蹭，吭哧吭哧咬将起来。

    我这里终于有了收获，是一条半斤多重的鲫鱼。这玩意儿一开头，拢都拢不住。接二连三咬钩，我一兴高采烈地喊叫，尚书就嫉妒得拍大腿。当我钓上一条方片似的鲂鱼时，他跑过来取经：你怎么就能钓上来呢？耐着性子等，早晚有鱼上钩。那不是你的鱼漂也在动吗？尚书三步并作两步跑回去，嗖地钓起一条大草鱼。这是平生钓到的第一条鱼，他见鱼在地上乱跳，激动地扑上去摘钩，一下子把手指头钩豁了，疼得直蹦高，嘴里骂着：操他哥，操他哥！

    凯旋而归。真他妈贵，钓鱼比在菜市场买合贵。好在韩老板有钱，付款后还请我们撮一顿。在城里钟楼对过回民大饭店。心情好，酒量大。这一通喝，天昏地暗，飞沙走石。韩老板舌头已经大了：告诉你们，还有好事呢，我马上就当村主任。你们俩一个公安，一个法院，到时候罩着兄弟点儿。

    我和尚书也高了，根本没留意他说什么。尚书还在跟我请教：你怎么就能钓上来呢？

    耐着性子等，早晚有鱼上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