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耕。秋收。
几个月前播下的种籽以及从野地里移栽过来的嫩枝和小苗,在即将迈进深秋的时节里,开过花,结出果,又因为是药草,不仅是结出的果,其叶、茎、根,甚至是泌出的汁液,皆有大用。
霍清若摘下一片赤苏凑在鼻端嗅过,若要入药,叶还得反复日晒,她闻着那清香气,跟着张唇据了口,微辛味立即在齿间漫开。
没想到西路山中的这片向阳坡地,真让她培植出质佳的赤苏。
不仅是赤苏,辟为药圃的土地上还长出冬虫、二宝花、交藤、草红、吐丝茎,连从高山野原移栽过来的川贝也种活。
而药圃外围更有桃、枣、桂、杏、桑、栗树,坡上人工开挖的小池塘边则有菖蒲、艾草、葛草和薄荷等等,每一样皆能成药,一小片山坡尽是宝贝啊深深吐纳,满怀成就,想到这全靠自个儿努力才才呃,好吧好吧,她不居功,认就认了,有今日之成就,多少是要归功给丈夫那双神奇大手。
孟冶应该就是传说中,那种能“点石成金”、“化腐朽为神奇”的人。
任何的五谷杂粮、花花草草到他手里,他都有本事让它们开花结果且欣欣向荣。最让她大开眼界的是,明明同一块地、承受一样时候的日阳照拂,她家男人却总能在相同条件下养活各路的花草树木。
强!太强!
少了他这位强者当后盾,她的药圃绝对开不出这一片灿烂天地。
挽起装着赤苏叶的小篮子,又摘些薄荷草、挖点葛根,晨光转暖,额上已渗薄汗,她才徐徐下山坡。
经过底下的水稻梯田时,稻有双穗,饱实而垂,随风摇曳出层层带香的金浪,她禁不住伸指去拂,指腹微刺微痒,心想,也该是收割时候了,她没丈夫那么本事,但下田收稻的活儿,她还是能跟他一块儿干的。
穿过梯田,竹篱圈围的家屋就在不远处。
自他们俩成亲回到西路山中,孟冶大大修整过屋房,之后一有余暇,就持续东屋补补地、西屋补补墙,连竹篱笆都重新编整过。
前前后后弄到现在,屋墙以石为基又夯上厚土,顶上是土瓦片片新,这竹篱笆家屋外观虽朴拙,却实用坚固,采光好且通风佳,住起来甚舒适呢。
甫踏进竹篱围内,坐在屋檐下的一对小姐弟同时抬头。
一见是她,两孩子露了笑,手边忙着的事也没停,仍熟练地将大圆筛里满满的干豆荚揉开,取出里边的绿豆。
“清若姐,今儿个天气好,日阳露脸,需要日晒的药已经上棚架了,就摆在后院。还有,我娘要我带来的山菜,我洗好一大把搁在灶头上,爆香用的蒜瓣也剥好了,其他菜就放在角落竹篓内,清若姐等会儿进灶房便能瞧见的。啊,还有还有,娘今早亲手烙的芝麻酱烧饼,我也送来一小篮子,都在灶房里。”
小姐姐十二岁,身板略瘦小,黧黑小脸上一双眼睛清清亮亮,一瞧就知聪慧。
小弟弟十岁,该是男孩子调皮捣蛋、活泼好动的时候,却温驯地偎在小姐姐身边,姐姐做什么,弟弟便跟着做,姐姐对着谁笑,他自然跟着笑,清秀稚嫩的五官有股傻气,笑起来尤其憨。
姐姐孙红、弟弟孙青,一双姐弟跟着寡母过日子。
与孟冶和霍清若一样,孙家虽也算是大寨寨民,却在西路山中结庐为家。
孟冶在此地建屋围篱之前,孙大娘与一双儿女早在西路山中落脚。
说他们两家是比邻而居吗?非也非也。
孙大娘家离这儿,骑小毛驴上路还得晃足小半个时辰才能抵达,徒步走的话,整一个时辰少不了。
会跟孙家的孤儿寡母牵扯上,是因霍清若一次外出采药时迷了路,遇上在林野间设小陷阱捕捉野兔的孙红,小姑娘不仅把腰壶里的清水分给她,还领着早已饥肠辘辘的她回家。
她受孙大娘热忱相待,吃饱又喝足,总之是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当她瞧见孙家么儿痴呆模样,怎可能忍着不去号脉诊治?
孙青的病症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以为天生如此,实则不然,该是生产时母体太过紧绷,生生压迫了孩子的头颈,使气血阻于脑门外,血脉不畅,气息不通,脑子自然受损。
她当场在男孩儿脑顶上扎了十多针,每针皆含内劲。
半个时辰之后,她将针取出,孙青死气沉沉的眼珠子突然能转动,还能循着娘亲和小长姐的唤声,慢吞吞移动目光对上人。
孙大娘哭得不能自已,简直喜上天,感恩戴德又千恩万谢。
而自从有过那一次机缘,孙大娘开始带着孙青勤跑她这地方,要不就嘱咐孙红背着弟弟过来,两家离得虽远,也隔三差五遣闺女儿送东西过来。
孙红也真的得人疼,每回来都主动找事做,不是收拾屋子就是帮忙理药。
只不过孙大娘并不知,那一日她运劲施针,之后在孙红的引路下回到家,她一路上强撑着,踏进家门便倒了,幸得入深山狩猎的孟冶当日较她早一步返家,全凭他眼捷手快捞住,她才没磕出满头包。
她在昏去小半时辰后醒转,甫定睛,丈夫阴黑峻脸就悬在上方。
待他问明白来龙去脉,知她竟拿那浅薄得寒碜的内力助人,脸色用“阴黑”二字已不足形容,他额暴青筋,太阳穴突跳,像恼到要把她生吞活剥似。
狠狠被骂了一顿吗?
并不。
孟冶没骂人,却足足让她看了三天脸色。
她还宁可他火爆开骂呢!
总比让她一颗心如吊十五只水桶、七上八下乱晃了三天来得好受些。
最后端赖她使出看家本领,把以前为服侍娘亲而学会的几样拿手小菜全整了遍,满满摆上整桌,才勉强让他愿意理踩她。
除第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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