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诉离伤

纯白绵密的花朵，融进文字里，变成别人的故事。她的msn里如此签名：写尽万般爱情，找不到属于自己的那一份。

    幻想爱情的年纪早已离她远去，年少时一段刻骨铭心的爱如同眉头的一颗朱砂痣，时刻提醒着经历的曾经。所以久久难以走向未来。历经过情殇的女子，只想寻求一种平淡真实的生活。不需要倾慕，不需要浓烈地爱，不需要刻骨铭心，只是一种平等的注视，双方都没有压力，觉得不错，留有距离，有属于自己的自由和空间，都懂得爱的艰难和不易，所以平等相处，相敬相携。即便哪天有个人想要离开，亦没有太多痛楚和遗憾，只不过重新回到一个人的生活。她觉得这是自己十分自私的想法，没有哪个男人愿意这样。但是却十分固执地坚持着。

    她并不期待乔会继续给她写信，那只不过是个有着浓烈的心思，并不十分快乐的男子而已，也许和她有着类似的经历，却与她无关。某一个瞬间，她在脑海中勾勒乔的模样，带着眼镜，西装革履，头发修剪得十分精致，恰到好处，整个人发散发出浓郁的中年气息想着想着，一个人失声而笑。

    4

    公司里组织员工培训，要选一批人去学校进修。为期一年。她是其中一个。那一夜，公司所有人为他们宴行，许多人掉下眼泪，她亦有些感伤，为那些被淘汰的同事，也为自己。其实是受之无愧的，都是自己平时用心努力的结果。兴之所至，喝了点酒。次日便起得迟了。

    去学校报道时，晚了十分钟。老师已经站在讲台。她有些尴尬地站到门口，心里自责不已。

    所有同学都将目光移向她。他也是。乔。

    安。他几乎要脱口而出了，那一瞬间的喜悦几乎让他疯狂。

    同学，请进。最后，他平静地说。

    谢谢老师。她低着头，急速走至座位，坐定。

    她定定神，抬起头看她的老师，很年轻的样子，应该不到三十五岁，一身清爽干净的休闲装束，头发修剪得十分精致，笑起来嘴角轻轻上扬，弧度优美，重要的是那一双深邃莫测的眼睛，写满了智慧，流溢出非凡气质。

    课讲得十分精彩，她记笔记手都酸了，也许是好久没有用笔写这么多字的缘故。对于他来说，却是平生以来最漫长的一节课，他看着她低头写字的样子，想象她写小说时是否也是这般恬静淡然的模样，心中溢出无边的温柔和倾慕。她不知道，她给一个叫乔的男子回信，他就近在眼前。

    晚上到家，下意识地打开邮箱，再一次意外地看到乔的来信。她有些迫不及待地打开：

    安：

    十分冒昧地问一句，如果有一天，有个男子愿意前来牵你的手，与你共度一生一世，你愿不愿意跟他走？

    乔

    沉思良久，她简短地回了一句：您这只是如果，不是生活，生活中没有如果。

    。

    5

    他约她在咖啡馆见面是一个云淡风清的午后。下午无课。她看看他，略一思索，爽快应下。

    她到时，他早已等在那里。

    安，请坐。他听到自己的声音竟有些抖。

    她冲他一笑。

    起初他聊着一些不着边际的话，在一个比自己年轻七岁的女子面前，第一次觉得自己有些手足无措。她问了许多上课没听懂的问题，他耐心而仔细地向她解释着。这才知晓，她原来亦是个十分上进好学的人。她感谢老师请她喝咖啡，并且为她解释各种难懂的问题。

    最后，沉默良久。各自无话。

    安。他轻声道。

    她讶异地抬头，看出他有话要说的样子。

    你知道我的名字吗？他问。

    jone。别人都这样称呼您。

    我是说我的中文名字。

    不知道。她摇摇头。

    乔。他看着她的眼睛说。

    那一瞬间，空气中仿佛有如同玻璃般碎裂的声音传来，尖锐刺耳。她一下子便想到了邮箱里那二十几封信，那个叫乔的中年男子，他说他在大学里教书。他还说

    她无法再继续回想下去，抬头将目光移向窗外，午后热烈的阳光照得人炫晕昏沉。她的思维却异常清醒着。

    安，你是一个如此美好的女子，让人心生怜惜。他的声音有些喑哑。

    乔，你确定这一生都会陪在我身边，不离不弃吗？

    他含泪点头。

    那一刻，他们走出咖啡馆，她看到自己的影子折射在对面墙壁上，盛开成一朵炫烂至极的花朵，妖娆美丽着。

    6

    因为喜欢清静，他们在效区租了一处宽敞明亮的院落，院子里有一棵古老粗壮的香樟树，枝叶繁茂，她一眼便喜欢上了它。每天晚上，他们相依相偎在树下长椅里，一起数天上的星星，看变幻莫测的云朵，他喜欢抚她一头海藻似的漆黑长发，她贪念他温暖结实的怀抱，两个人十分喜悦地认定：这便是他们一生想要的爱情童话。原来，丢开所有过去，重新开始并不是十分艰难的事。她觉得自己是个多么幸福的女子。乔看着她幸福甜蜜的模样，想起那日地铁站台初遇，她一脸的疲累忧伤，心中喜悦异常。

    一年后。培训结束，她以圆满的成绩交上一份完美的答卷。这一切都归功于乔。平时认真辅导她的结果。重新开始朝九晚五的上班生活，每日早晨，他八点上班，先走，她九点，却从不多睡一分一秒，与他一道起床，为他做早餐，洗衣，打扫院落。晚上她下班早，他迟些，她亦是早早做好晚餐，默默地等他回来。他感动于她为他改变甚多，却并不赞同，仍是十分希望她只要做原来的自己便好，不需要有任何被束缚的感觉。他心疼她的牺牲。她笑着从身后箍住他的腰，欣慰无比。也有的时候，她需要加班，他便早早等在楼下，从不离开一分一秒，怕她下班下楼找不到他而着急。生病时，寸步不离守在她身边，悉心照料，无微不至。有一段时间，她常常在深夜因梦惊起，梦见他有一天突然从她身边消失了，再也没有回来。她惊恐地大喊，却无人应声。醒来泪湿了一脸，呆呆地看着他熟睡的模样，抚着他的脸庞，恍惚不已。是否太在乎一个人的原故，所以才会做这样的梦？她暗暗地抱紧他的腰，再不愿松开一丝一毫。

    7

    那是个阳光高照的周末午后，学校补课，有他一节。她胃病突发，无奈之中给他打电话，他接了便火速往回赶。是他一个学生前来告诉关于他的消息的，他开的车因为速度过快和一辆卡车相撞，当场死亡。那个一再重复的恶梦真的应验了。他永远地离开了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安，如果有一天我先一步离开你，你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那便是你对我最好的爱。

    租住的院落干净无比，那棵古老的香樟树还在，只是他不在了。她看到自己孤单的影子轻飘地落在墙角，变成乔的模样，他笑着对她说，安，你是一个如此美好的女子，让人心生怜惜。转瞬间，阳光转淡，乌云叠现，似有雨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