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六个字便急急住口,此情此景,若说得不妥当,倒像在嗔怪他,撒娇似的,无端端轻贱了身份。君无双最不愿意的,就是被楚曜看轻了自己。
幸而楚曜并未回话。
毡帐内瞬间安静下来。
呆立几息后,君无双决定告辞:“王爷,如果没有其他事情,我先回去了。”
楚曜依旧没说话。
回应她的只有身后传来的水声。
他他他……去洗澡了?
她还在呢,他就豪迈地洗上澡了?
君无双又惊又疑,试探问道:“王爷,我告退了?”
说罢,不等回答,抬脚便走。
“站住!”楚曜喝止她。
君无双右手已摸上毡帐帘布,只能苦着脸,不情不愿地等在原地。
“我帮你洗脱冤屈,恢复名誉,你打算用什么来报答我?”
沉香木淡雅的香气幽幽地钻进鼻腔,缠丝一般盘绕上旋,染得楚曜的话语也带上几分魅惑。
君无双闭目屏息,摒退杂念,心绪变得清明。
都说施恩不望报,哪有还没帮人就口口声声讨回报的?
就算明知道人家没有义务无条件帮她,被直截了当这样问话,君无双还是难免腹诽。
“怎么不说话?”楚曜追问,“是觉得我施恩求报,不够君子?”
“当然不是。”君无双撇清道,“我只是在想王爷需要什么。”
水声连连,伴着楚曜的轻笑:“看不出,你还懂得投其所好。那就说说看,你觉得我需要什么?”
他刻意在需要两字上加了重音,奈何君无双不解风情,完全听不出其中暧昧,只顾埋头苦思。
楚曜是王爷,也是大将军,还是由皇帝直接管辖的陵光卫的指挥使,他会需要什么?
灵光一现,君无双欣喜道:“王爷,我娘留给我的食肆鸿运来,在上京、直隶、山东、江浙等地皆有分店,可以送给王爷做收集消息之用。”
“真是难得,你连这些都懂。”楚曜先扬后抑,“不过,你觉得本王会缺少收集消息的途径么?”说到最后,声音冰冷,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
君无双撇嘴,这人还真难伺候。
鸿运来远近驰名,一年纯利足够普通人家一辈子吃穿不愁,他不稀罕要,她还不情愿给呢!
十六岁的少女涉世未深,难免沉不住气,为了快些摆脱令人尴尬的情形,一时不察,自动踩进陷阱里:“王爷不妨直接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免得猜来猜去浪费时间。
“嗯,要什么都行?”楚曜轻笑。
君无双连忙补充:“只要我给得起,做得到,一定尽力而为。”
若是他要金山银山、飞龙彩凤,她可变不出来!
“其实我想你做的事情很简单。”楚曜不紧不慢道,“正好在沐浴,需要有人帮我擦背。”
擦背?
很简单?
君无双怒火上头,很想揍人。
擦背而已,有一只手就能做,谁都会,真是简单得不得了,一点都不难为人。
可男女有别,就算挂着未婚夫妻的名头,她又怎么能帮他擦背?
“怎么?不是说做得到一定做吗?才说完就想反悔?”楚曜偏偏紧盯不放,“小娘子你如此言而无信,我恐怕得重新考量一番那些事究竟是不是真的。”
半月前,有位姓蔺的秀才找上门,宣称与君无双情投意合、私定终身,还拿出她的肚.兜作为物证。君无双根本不认识他,当然不会承认。可蔺秀才言之凿凿,连他们何日私会过都一一列出来,刚好与君无双曾外出的日子对得上。堂哥当机立断,把蔺秀才软禁在府内,为防事情外泄,也为查探他到底所图为何。谁知他能耐不凡,竟然逃了出去,在上京城里四处宣扬此事,闹得沸沸扬扬。二婶怨恨君无双带累家中其他女孩的名声,命人送了一碗药来,打算让君无双“急病身亡”。幸亏堂姐通风报信,她才能及时出逃,保住了性命。
两害相权取其轻,两利相权取其重。
与含冤受屈被逼死相比,擦背算什么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