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宴

    宋煜华躺坐在椅子上，神情慵懒。以椅子后腿为轴前后荡来荡去。嘴上叼着颗烟，眼神飘渺，思绪不知飞到了哪里。

    今天是他的大喜日子，一早就整理好的一身西服衣装与他现在的颓然动作格格不入。一缕缕的烟气向头上缓缓飘去，渐渐淡了，变的没有了颜色。便如他那喜庆的心情般，渐渐的淡了，渐渐的没了颜色。到后来，空气中充斥了呛人的气味。逼的人起了咳意，逼的人眼眶中有了点点晶莹。

    这是多么不容易的爱呀！多么的来之不易！宋煜华忙擦干眼中的泪意。“今天是不适宜这种心情的。”他对他自己说。怎么就选择了她？他自己也说不清，他只知道自己是喜欢柔佳的，而柔佳也是喜欢自己的。这也就够了！真的够了吗？今天的幸福是自己万分努力得来的。但这力努的太大了些，在专注于对抗外界压力时没有感到一丝的不值。只是这努力、这对抗是否只是自己一时的任性？为了赢而努力，为了证明才对抗。一切都只是为了享受对抗的过程，而那真正的目的却暂时放在了次席。当真正得到的时候，有了一丝的疲惫感。有了一丝委屈感。有了一些想哭的冲动。今天是大喜的日子，但对于煜华来说结婚典礼只是无用的形式主义，有些自己给自己找累的意味，便只想今天快些度过。尼古丁渐渐麻木了头脑，使他有些飘飘然，往事又一件件地浮在眼前了

    李柔佳是煜华工作中的同事，同坐办公室的人，难免都感到空虚和乏味。感情由于工作的原因而发展的很快。但真正的阻力却难以逾越：柔佳是外地人。是来北京发展的典型，本想见见世面挣些钱就回老家，嫁个有钱人家，改变自己不好的家境。但没想到在北京邂逅了这段情感。人就是这样的动物，本已计划好的一切都可以全盘推翻。由着自己的情感向未知的领域前行。而且女人的情感一旦陷进去，就是八头牛都拉不回来。女人注定是感性的，注定是难成霸业的。

    在说服了哭天抢地的双亲，柔佳方面就较安稳了。煜华方面就较麻烦：不只是说服双亲，而是要说服双双亲。早在煜华小时侯父母就离异了，后来又各自有了新伴侣。煜华被判给了父亲宋丙文。但煜华是幸运的，他被寄养在奶奶家。有了与母亲接触的机会。到长大了后，便与两方面都走得很近。他很会处理这些关系的，就像是一个纽带，将本已不可能再有瓜葛的两家又牵了一丝瓜葛。

    十月二日的婚礼，与十一大节挨的太近了。本想租辆卡迪拉克做头车。再租几辆红旗做车队。无奈这几日结婚的人太多，不要说什么卡迪、红旗，便就是桑塔那两千都不好找了。早在一个月前就都被预定一空。管朋友借车，难的是不能借的突兀，更况且是久未联络的朋友。便需先加些铺垫，用些起承转伏的手法。先是以邀请参加婚宴为借口，再拉拉家常，聊聊当时的朋友伙伴，以及那些往事趣闻，最后再切入正题--借车。但煜华家境太穷，以至穷的有些出了名。这句话是不无道理的：煜华没参加过任何一次同学会，只因穷，怕人家谈起家境时窘。看着自己存折上那可怜的数字，不禁有一丝愤恨。别说出人头地，便就是连个小主管、领班的头衔都没冠上。他便又有些恨自己的家境。恨自己的上一辈没能留下一笔巨款，便就是一笔小款也可以呀！别人家也不想再结交这样的穷朋友，在听到“正题”时都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开始大谈自家的悲惨，以及时运不济。终是一个意味：没车可借。便是煜华知晓他有车也不再好意思揭穿。只得怪自己平日不能积累些人情债，好在今日让那些欠债之人还债。

    终有聪明的租车公司，留几辆好车不租，待到近十一才开始“帮”那些像煜华这样的倒霉蛋。但出租公司可都不是傻子，租金比平日高了好几倍。像煜华这样的人便有些承受不起，勉勉强强租了几辆普桑，头车租了一辆奥迪a6，这才算塌下心来。

    “嘿！你在这发什么楞呢？”

    一句话把煜华从思绪中拉回到了现实。煜华转头一看，见是叔叔家的孩子：妹妹煜洁。

    “你怎么没个坐样，把新西服都坐皱了。”煜华忙坐起身来，费力地抻平一身的不平。“快把烟掐掉，弄的一身烟味，怎么讨岳母喜欢。”煜华扑哧一乐，忙把烟掐灭。这妹妹从大学毕业，刚刚进入社会，一时淳朴的作风还没被磨平。“车都准备好了，就等咱们去接亲了。”煜洁一边帮哥哥打领带一边略带兴奋地说。

    出了门才看到今天的天气，太阳一会隐，一会现。天色也随着太阳的进出，而时明时暗。“这鬼天气，平白无故的阴着。又平白无故的放晴。不知打的什么鬼主意。”煜洁摇了摇头说。煜华对这天气心存忌讳，忙叉开话题：“不知张阿姨和我爸到了没有？”“都还在路上往鑫隆饭店赶。我打个电话联系一下。对了，你怎么还叫张阿姨，该改口了叫妈了。”煜洁边拿出手机拨号，边对煜华说。煜华扶了扶架在眼前的眼镜，满脸不屑，说道：“叫了十年了，怎么改得了口，再说这一改，刘叔那边也要改，再加上柔佳的父母，嘿！我真是三生有幸。把三生的父母堆放在了一生！”煜洁撅了撅嘴，将头偏向一边，表示不以为然。

    一队接亲车队浩浩荡荡的往金戌酒店开去，车上煜华的朋友不住地逗煜华，煜华也只好陪了笑脸。但心口不一，脸上的肌肉终是不太自然。便像今天的天气，不肯大晴，更不敢大阴。只得留下这耐人寻味的尴尬。

    结婚定在鑫隆酒店的宴会厅，那边早已打理妥当。请了专业的司仪在酒店侯着。柔佳与她的亲人都暂租住在金戌酒店，照例是由煜华付帐。金戌酒店是三星级酒店，婚礼是在五星级的鑫隆酒店，柔佳的小舅母就有些气不忿儿。心里恨没住在五星酒店，嘴上可不好明说，只道是为何不干脆就住于鑫隆酒店，便也来得方便。柔佳忙解释说是为完成接亲的仪式，嘴上这般巧说，心里却也有些怨煜华安排不周，造成了这个档次上的落差。

    车队到了金戌酒店，柔佳一行人早在大堂等候多时。进得大堂，照例是仪式上的引见女方的父母。煜华忙叫爸、妈。照例是鞠躬行礼，照例是塞在煜华手里红包。煜华在脸上堆起了恭维的笑脸。柔佳小舅妈斜着眼上下打量煜华，嘴角挂着一丝淡淡的嘲讽。看在煜洁眼里好不是滋味，心下暗自不悦，转目瞧煜华脸上也挂着些许尴尬。

    一行人等出了酒店门，行李员将柔佳一家人行李置于后备箱内。岳父岳母早就进了车内，留下煜华柔佳清点确认行李。煜华一时大意，出来前没带散钱。行李员赖在车门前不走索要小费，柔佳拿出了钱包，还是煜洁抢先一步付了十块钱。行李员一看是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姑娘负费，便又将十块钱还给了煜洁。嘴上说酒店规定不许收小费，眼里充斥了些不屑。待得煜华柔佳钻进了奥迪a6，行李员不怀好意地说了句：“祝二位新婚快乐！”脸上却挂着阴森森的寒霜，这句话也仿如一声没滚开的闷雷，低低沉沉没有一丝生气。随后便将车门重重的一摔。吓的柔佳不由得往里靠了靠。

    上午十点半，车队便往鑫隆酒店赶。一路上柔佳小舅母与柔佳父母同坐一车，嘴里不住埋怨煜华准备不周。眼见窗外其他的结婚车队好不气派，便说：“这不远万里嫁到北京，图的什么，在沈阳结婚也没这么寒酸。最起码咱们不会坐桑塔那！”柔佳母亲葛秀珍，当初嫁到李家时便寒酸得紧，念及自己女儿的婚嫁竟也是如此，不禁伤感忿然。柔佳舅母却还不依不饶：“住三星级酒店也就算了，给行李员小费还要柔佳掏，最后还要煜洁抢着给，这不是打咱家柔佳的嘴巴子吗？也不想想，煜洁才多大，恐比那行李员还要小呢，无怪乎人家没好气儿。”眼看秀珍被一席话气的脸红脖子粗，柔佳父亲李雄业板着脸对她说：“你少说两句吧！今天是我女儿大喜的日子，你不怕别人看笑话，我还怕！”秀珍不自主地看了一眼反光镜，正与司机镜中的目光交会，忙低下头去，脸上更挂不住了。

    车队开到鑫隆酒店门口，一众人等将头车围个水泄不通，煜华刚开门下车，头上便下起了五彩的彩碎雨，直灌到衣领里扎的脖子生疼。忙抢步到这边车门，开门将柔佳掺出。新娘子穿了身红缎子的旗袍，上用金线绣了凤。头上别了红花，足上配了双红艳艳的高跟鞋。一身传统的中式打扮，不遵西法，却也有几分不同的风姿，走起路来，热烈地像一团子火。一些人开始踩地上的小气球，劈劈啪啪响个不停，混杂着众人的喧闹，拥簇着新郎新娘一同往门里进。煜华父亲宋丙文、继母张翠连在后面与葛秀珍、李雄业寒暄着。煜华一边和朋友打着岔，一边暗自里思酬：妈和刘叔怎没看到？

    正想间，门外出租车喇叭大响，众人顿时立于大堂，齐向玻璃门外张望。煜华母亲欧淑敏，继父刘金山从出租车上下来。只见淑敏一身华美衣装：墨绿色的长裙，上配黑绒毛衣，颈上挂一玉石项链。眼前架一副黑墨镜，脚上的高跟鞋更加映衬出尚在的身条。金山一身灰西服，皮鞋擦的发亮，头发用发胶抹得齐齐整整，日照下炫出闪眼的光来。柔佳小舅母撇了撇嘴，小声道：“真是贵人压轴，坐红旗车不说，也不看看自己的穿戴，让人家不知情的以为又是一对新人。”也不怪小舅母嗔气，这金山竟比淑敏小了一十三岁，还是一脸的英气俊朗。煜华忙迎出门外，脸上堆了笑，说：“怎么这样晚？”欧淑敏边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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