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浩冷冷的看了她一眼,接着说道:“若真的是白莲教匪徒杀了曹县丞,那为什么昨晚曹夫人不报官呢?只这一点,便说明曹夫人今早在说谎。
还有一个很重要的细节能说明曹夫人在说谎,因为我发现屏风后面的马桶中的便溺之物,足足有半桶之多。若是昨晚曹夫人跟曹县丞睡下,便桶内的便溺之物绝对不会这么多。因为人在睡觉时,新陈代谢会变慢,排泄物也会比不睡觉时减少很多,正常人一晚最多也就起夜三四次,便溺之物绝对不会如此多。所以,我认定她今早出去时说曹县丞在睡觉,一定是说谎。
而今早曹夫人若无其事的其佛堂礼佛,寅正三刻却还传出曹县丞的声音。那么事情就很明显了,必定不是曹夫人亲自杀了曹县丞,就是串通别的男人谋害的曹县丞。而二人昨夜杀了曹县丞,二人一定很害怕,两个人一定昨晚一夜不曾安眠。或许还会因为紧张而口渴,口渴便会喝水,喝水多了,便溺之物自然会多很多。这半桶之多的便溺之物,估计是曹夫人和凶手一晚未睡而遗下的,不然定不会如此之多。”
冯知县听了纪浩的话点点头,认为有一些道理,不过还是继续问道:“那为什么你能断定这个男人就是吴清远呢?”此时冯知县已经基本认同纪浩的话,认为吴清远有着极大的嫌疑,自然不会在称呼其表字,而是直呼其名。
纪浩笑了笑道:“因为他个高!”
冯知县听了纪浩的回答,不由的微微一怔。
纪浩没有等他再开口问,便立即向冯知县和众人主动解释道:“学生在检查曹县丞刀口时,发现创口是从上往下刺入胸口的,而且以创口的情形判断,凶手是正手持刀刺入曹县丞胸口的,这就清楚的说明这个刺杀曹县丞的人个子一定很高。
若是比曹县丞矮的人,正手持刀刺入曹县丞胸口的话,创伤刀口的情形应该是从下往上。因为曹县丞本身身材就高,而曹夫人身材并不甚高,所以这凶手必定不是曹夫人,只能是这个个子高的男人出手。而曹府之中个子比曹县丞高的人,似乎只有吴清远了。”
纪浩顿了一顿,继续说道:“而且白莲教杀人后所画的那朵妖冶的白莲花,一般人只是听说,却稍有亲眼见过,更未必会画。可是我刚才问过陈典史,曹县丞衣服上画得那朵白莲花,与前几年的一起白莲教杀人案中,所画的白莲花并无二致。
这就说明凶手是见过这种白莲花,不然不会画的如此相像。而吴清远恰恰是给曹县丞参赞过公务,接触过白莲教的卷宗,若是见过这种样式的白莲花,并画出来,并不出奇。个子很高,能进曹夫人房间,还能在曹县丞毫不防备下出刀行刺,而且画得出那种特殊样式的白莲花,这几样条件都符合的,除了吴清远,似乎没有别的人了!”
纪浩说完,随即转头看向吴清远,语气冷峻的问道:“吴先生觉得在下推测的对吗?”
吴清远听到纪浩那丝丝入扣的分析,再也没有先前的从容,而时变得一脸颓然,一时默然不语。
纪浩见吴清远不在狡辩,不由的语气平和的劝道:“吴先生也是斯文人,事情既然到了这一步,还是老实交代吧。那样县尊多少还能为你留一些体面。”
吴清远听了纪浩的话,知道此时再硬撑下去也没有意义,当下长叹一声,涩声说道:“想不到我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设计,在纪师爷眼中竟然处处是破绽,唉,罢了,罢了!”
曹夫人听完纪浩丝丝入扣的分析,再见吴清远放弃抵抗,自知此事难以隐瞒了,不由的瘫坐到地上。
…………
二人心里防线已破,剩下的事情就很容易了,纪浩当下把审问权交还给了冯知县。
在冯知县的审问下,案情很快水落石出。
原来这曹县丞以前家境贫寒,曹夫人秦氏出身大户人家,却不嫌他家贫,委身下嫁于他,又请父亲资助他的学业。在曹县丞落魄之时,对他不离不弃,伴他寒窗苦读,陪他一起走过了那些艰难的岁月。
没想到曹县丞登科做官以后,对秦氏却越来越疏远。再加上这些年,秦氏一直没能生下一儿半女,曹县丞便借此娶纳了一房妾侍。
自从娶了侍妾叶氏之后,更是很少去夫人秦氏房中……曹夫人正值徐娘半老,恰是如狼似虎的年纪,不由的寂寞难耐。
自从吴清远来了以后,事情有了变化。一来吴清远本来就是秦氏亲戚,二来吴清远确实也是风.流倜傥,一表人才。曹夫人也算风韵犹存,又经常接济吴清远,一来二去,二人便勾搭成奸。
本来曹县丞纳了妾侍叶氏之后,就对曹夫人不甚关心。这正好给了二人方便,二人便借着礼佛之机,经常在佛堂幽会。
就在前几天,曹县丞突然发现了吴清远送给曹夫人的贴身香囊,虽然没有立即怀疑到二人头上,可是却也对他们起了疑心。
吴清远和曹夫人怕曹县丞迟早会发现他们的奸情,便暗地里商议,最后终于下定决心杀死曹县丞,以便二人可以厮守在一起。
而且曹县丞这些年做官,倒也弄了不少银子,杀了曹县丞,这些家财自是归曹夫人所有,这些银子足够二人一辈子花用。曹夫人甚至还想着,到时把曹县丞的侍妾叶氏发卖了,以解自己心头之恨。
于是,昨晚曹夫人故意去将曹县丞叫到自己房中来,说是商量给知府大人母亲贺寿的事情,却借机让吴清远把曹县丞杀害了。
事情的经过和纪浩推测的并无二致,基本没有太大出入。
纪浩听完冯知县的审案,不由的唏嘘不已。这曹夫人怕是精明强干惯了,虽是伴着曹县丞寒窗苦读捱出来的,可是怕是事事凌驾与曹县丞之上,才惹起他的厌恶。这点从曹县丞喜欢姿色并不出众,性格却极度温婉的侍妾叶氏这件事情上,就可见一斑。
唉,真是可怜又可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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