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丈夫对我说,他和这些男孩子不过就是玩,‘过’了就‘过’了,总比他去找女人有感情好嘛。他还说,如果他真的是去找女人并且有了感情那才气我呢。可是他现在对这干崽不一样,那干崽春节期间回老家,他在家里整天心神不定,收到那干崽的短信就开心的不得了,你说他这可不是和那干崽有感情了?我今天就是去重庆找那干崽的。”
难怪小培看上去这么疲倦,甚至虚脱,我从她眼里读出深深地无奈、无助和痛苦,可我却不知如何安慰她。
“哦,那干崽怎么说?”
“那干崽说他并不想和我丈夫在一起,可是我丈夫不让他离开,并且不允许任何女孩子找他,为此我丈夫还打那干崽。春节期间,我丈夫说他和我在一起完全没感觉,他没办法继续和我生活,态度非常坚决的提出和我离婚。这不,他已经4个月没回家了。我们结婚10年,儿子才9岁,因为我和他爸爸这几年打打闹闹,孩子成熟的早,本来非常活泼爱笑的孩子现在不苟言笑,常常一个人发呆,我们一打闹,他就跑到旁边抱着头哭泣,让人好心疼!乔老师,我不明白这人心怎么就能变得那么快,那么坏?爱情怎么能这样丢失?婚姻怎么就这么靠不住?!可是,乔老师,也许你不相信,尽管他这样一而再的伤害我,这些年我的心早已伤痕累累,鲜血淋漓,可我仍然爱他,我忘不了我们在一起那些美好的岁月,我不能没有他,我很贱是吗?”小培的眼眶红了起来,迷蒙的眼睛里积聚着泪水,好象海水涨潮了。
突然,小培身旁的坤包里响起一阵手机铃声,她忙从坤包里拿出一红色手机拨打着“喂,我是妈妈。你说什么?我到哪里去?你听见有火车的声音,你听错了!我不是对你说我和单位同事在外面办事吗,妈妈知道你想妈妈,妈妈也好想你!乖,快做作业,做完了早点睡觉,妈妈晚上会回家的,你可得听话,我挂了哦。”
小培挂断手机,回头对我强笑着说:“我儿子给我的电话。他担心我回河北我娘家不要他了,唉,这孩子!我儿子很可爱的,你看,这是他的照片。”
我接过小培从钱夹里抽出的照片,仔细端详着照片上那穿着酷酷牛仔套装的小男孩“恩,长得真漂亮,特别是那双大眼睛好漂亮!好可爱好精神哦!”我由衷的赞美着。
“乔老师,我看得出你是一位好人,我告诉你,我今天除了去找那干崽,还上医院检查身体,医生第三次确诊我患了胃癌,已经是晚期,没办法手术了。除此我还染上了性病,而那性病却是我丈夫传染给我的”我将照片还给小培,小培接过照片哽咽着说不下去,低下头,仰起时,眼泪纷纷滑落。
看着小培哀伤空洞的的眼里泪如泉涌,不断滴落的泪水洗拭过的面容袒露着本来的憔悴,我心不禁揪了起来,隐隐作疼,很想说上什么,可素来少语的我不知能说什么,何况此时所有的语言都凝固了。我所能做的只是从坤包里抽出纸巾递给她擦拭满脸的泪水,并痛惜地紧紧握住她冰冷的左手,试图能将我的一点点体温传递给她。
窗外暮色渐浓,车厢过道的灯熄灭了,只剩下走廊顶头和包间里微弱光亮的小灯。我撩开窗帘把整张脸贴在玻璃窗上,在弥漫的夜气中竭力分辨麦田、农舍、山坡的轮廓。
小培去了卫生间。她去了很久。等她回来时,我已经躺在床上准备睡了。
她悄无声息地在床上静坐了一会儿,然后旋开茶几上矿泉水的瓶盖,就着矿泉水再次吞咽了两片白色药片。接着从包里找出一把梳子,开始梳头发。她一下一下地梳着。她脱发很严重,等她梳完头,地上已落了一层有点卷的头发。
我又开始那强烈的过敏和火车反应,没多久,我就在那种眩晕中昏睡过去。其实好象没睡着,好象有人站在我床前,很细微的呼吸声,然后,有液体滴落到我的脸上,很凉的,好象那人哭了,并且好伤心。
我在那种亦真亦幻的境界中挣扎了很久。后半夜的时候,那种眩晕感如同琴弦突然断了似的,从我的体内倏然离去。我睁开眼,借着走廊顶头隐隐传来的暗光,看见对面的床铺空了,茶几上放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
“乔老师,我渴望爱和被爱,可爱情却让我遍体鳞伤;我眷恋这世间,可死神现在却在不远处召唤我,而我不得不追随死神前往,离开这让我爱恨交织的世间,舍下我那放心不下可怜的儿子。我难以想象我9岁儿子那小小的心灵怎么来接受永远失去妈妈的这残酷事实,在他今后没有妈妈的的岁月里怎么在这世间行走,想着我那懂事可爱而又可怜的孩子我怎不肝肠欲断,痛彻心扉啊可是,我却不能不走了。乔老师,我能拜托你为我做件事吗?当你看见我这文字后,请给我父母电话好吗?,我父母电话:3576924。请你告诉他们,让他们把我儿子接到他们身边,因为我那丈夫是不可能尽到父亲职责的,孩子只有与外婆、外公生活,才可能健康地成长。女儿对不起俩位老人,生前没能在他们膝前很好尽孝,如今还要让他们承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人间至痛,女儿只有来世再回报俩位老人的生养之恩,女儿在此拜别了!
另外,请我父母告诉孩子,妈妈出车祸到天堂去了,一定不要让他知道妈妈离开他的真实情况。
我走了,走了,走了去我应该去的地方了
我会在天堂为我所爱和你这好人祈祷!
叩谢!
小培绝笔”
四周一片死寂,我看见纸条上有一滴血似的泪滴在这四月的昏暗里颤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