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份的天气渐渐凉爽起来,大多数女生都换回了轻便的运动鞋。
但余蓓的裙子下还是那双粉蓝粉蓝的小凉拖,可以调整的后跟挂着她没穿袜子的赤脚。
以前,桌子下那只总是翘着二郎腿轻轻摇晃的脚丫,是赵涛隐秘的乐趣之一。
但现在他完全失去了故意弄掉水笔的动力。
他突然觉得余蓓很烦,同样爱说说笑笑,为什么她要么文文静静不说话,要么就热衷于聊些没有根据捕风捉影的八卦?班上谁跟谁好过谁跟谁分了谁跟谁可能偷偷那啥过是这么有趣的话题吗?
现在想想,以前不觉得有什么,不过是因为他从来没资格出现在那些流言里而已。
因此而态度改变的并不只是他。
不知道从哪儿确认了方彤彤的确跟赵涛谈过恋爱这个消息后,余蓓对赵涛的兴趣很明显地直线上升。于是,这次同桌才一开始,她就彻底暴露出了不那么文静的一面。
“你是怎么追到方彤彤的啊?”小小的,柔柔软软的声音,但却问了一个让他满身刺痛的问题。
“谁告诉你这事儿的,你就问谁去。”他刷刷刷地写著作文,很生硬地顶了回去。
但这个晚自习余蓓好像也下了决心想要拿到什么爆炸八卦,毫不退缩地接着问:“补课那回你生病前,有人看到你在学校那边东X村口的石墩子上坐到晚上九点多,为什么啊?”
“我病了。”他压抑着语气中的厌烦,回答。
“哦……”余蓓慢条斯理地缩回去,做起了生物卷子——她是班上唯一一个生物会考挂掉不得不单独找李婕补习的学生。
过了一会儿,她又凑过来,小声问:“你跟方彤彤真没搞过对象吗?我听说的消息可真了啊。那阵子你俩也老在一块,我觉得她看你的眼神都不对。”
“这和你有关系吗?”他扭头瞪着余蓓,不得不靠怒火掩饰几乎从眼里涌出的伤心绝望。
“你那么凶干嘛!”漂亮女生哪儿肯受这种委屈,她立马瞪了回来,“我又不会给你告老师,你干嘛凶巴巴的。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一个大男生这点事儿都不好意思承认,亏我还有方彤彤的消息想告诉你呢。”
“什么?”他心里一颤,连忙问,“什么消息?”
“你和她不是没关系吗,那我告诉你干什么?”余蓓一顶手肘隔开和他的距离,埋头装模作样写起了卷子。
“我和她……至少也是好朋友。你有什么消息赶紧告诉我,求你了。”他连忙放软了口气,抱着一线自己都知道不可能的希望,期待她能说出什么给自己狂喜的话。
余蓓白了他一眼,来回看了看,摆出标准说小秘密的姿势,低声说:“我听人说,方彤彤转到私立去还没一个月,就跳楼啦。你不是她好朋友吗,你不知道啊?”
看他扭过去头半晌没做声,余蓓又小声说:“你病假请这么久,估计错过了。说真的,不管你是她朋友还是她男朋友,去她家看看吧,好歹上柱香鞠个躬咯。”
没想到在这里再次重温了一遍那个差点勒死他的消息,他拼命忍耐,忍耐了半天,还是猫腰从过道钻出了后门,跑了出去。
怕被厕所里抽烟的男生看见,他去后操场找了一个没人的角落,抱住膝盖蜷缩在草丛里,也不管满耳朵的蚊子嗡嗡声,痛痛快快地,久违地大哭了一场。
回到教室的时候,第二节晚自习已经快要结束,赵涛悄悄回到座位,才发现余蓓竟然没换座位去找闺蜜,还在他同桌的位子等着。
看着他怎么用冷水冲也无法完全恢复的红肿眼睛,那张美美的脸上,浮现出了然的得意微笑。
果然,他才一坐下,余蓓就凑近小声说:“果然被我猜中了,你就是和方彤彤谈恋爱,而且……她去世的事情你肯定也知道……呃,算了算了,对不起啦,我就是想确认一下嘛,都没人信你和方彤彤是一对,显得我跟骗子似的。其实啊,我看这种事儿可准了。”
他心烦地挠了一下脸颊,低头继续看写了一半的稿纸。
好像发现自己这样兴高采烈挺不好的,余蓓抿了抿嘴,低头说:“对不起,你都伤心病了不来上课,我还提。不说了。”
她这话的效力还算不短,足足持续了四天半。
周五晚自习前,应该是去找李婕补习生物的余蓓突然提前回来了,趴着休息的赵涛不得不起身让她进去靠墙的座位。
她一看见赵涛,就跟被电了一下似的,脸色都白了不少。
因为生余蓓的气,他这四天都没怎么搭理过同桌,跟小学那会儿桌子中间划过分界线的时候一样。今天看她这样,他本来想问,但犹豫了一下,硬憋了回去。
余蓓很慌张的模样,左看看,右看看,犹豫了一会儿,翻开生物书看了几页,好像还是憋不住似的,扭头对他小声说:“其实……其实方彤彤……”
“彤彤?”赵涛的注意力顿时被吸引过去,“其实什么?”
“其实她……不能算……自杀。”余蓓快要哭出来似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抛下了一个足以让赵涛瞠目结舌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