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花握住他的大掌贴在颊上,这完全出于本能的动作同样让樊豫心绪翻涌,而他只能像是站在天地崩塌后的深渊边,闭上眼,相信天仍没塌,这一切再常不过。
偏偏有人打扰了这宁静的假象。
“爹,你们”似乎才刚自外头回到家的樊颢,一脸心痛不敢置信,身后的总管和一干家仆只敢躲得老远,为自己没能及时阻止少主人而心惊胆战。
樊豫沉下脸来,他以为樊颢这几日都不会回府,才让佟幽花暂时住进来,他不得不承认他的心软,又一时想不到别的方法同时监视她。
佟幽花也被吵醒了,她一见樊颢的模样,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好奇的却是樊豫反应。
“我没答应你娶她。”良久,樊豫才像不得不说句话打破僵局似地开口。十多年来,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为何还要解释?
“所以你就抢走她?”樊颢痛心疾首地大吼。佟幽花无语至极,只好开口打圆场“颢,对不起。”不用演得那么用力,点到为止行吗?
她怎知那一声“颢”听在樊豫耳里极为刺耳不是滋味,原本对儿子还有着不愿面的愧疚,当下却把那些全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她已经是我的人,你就算不满也得死了这条心,我不可能同意你们继续纠缠,明天我就让人给你找个合适的对象成亲。”
这下连樊颢都有些傻眼。他都不知道父亲醋劲这么大,竟然为了抢女人要他随便娶个姑娘!
佟幽花眼看情势不对,赶紧道:“爵爹,颢儿还年轻,你让他到外头散散心,过几个月也就淡忘了,别拿他的终身大事开玩笑。”
她这会儿的口吻又像极了樊颢的长辈,可是在樊豫听来,她只是不想樊颢娶别的女人。
“你舍不得?舍不得也得舍,今后无论如何,你们都不可能结为连理。”他恨不得现在就将她藏回结界里,不准任何人来抢走她!
佟幽花瞪着樊豫,好像今天才发现他有这么霸道不讲理的一面。
话说回来,这些年来,也没人认为持国公跟讲理扯得上关系。
樊颢眼看弄巧成拙,又不能坦承这是在做戏──爹或许于他,但是欺骗他的下场会如何,他可不敢想像!
“我不要您随便塞个女人给我!爹,如果您真的喜欢幽花,我让给您便是了。”樊颢演得还真像有那么一回事,悲苦得让后头一干家仆都由衷地同情起他的处境。
“孩儿如果夺您所爱,那便是不孝。”他继续道,佟幽花拚命忍住笑,樊豫冷瞪着他的眼神却有些凌厉。
到底是谁夺谁所爱,眼下每双眼睛可都看得一清二楚,偏偏他说这句,实在是做父亲的理亏,而且也没有任何立场反驳,等于被塞住了嘴。
“孩儿若让幽花伤心,那就是不义。孩儿愿意为了爹成为负心人,却绝不能不孝顺”
短短几句话,让樊豫只能默默地、静静地、哑口无言地瞪着儿子。
樊颢啊樊颢,怪不得整个天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持国公会对儿子这么纵容,看样子根本有人是扮猪吃老虎的高手吧!佟幽花仔细回想过去,她总以为自己才是稳心如意的那个人,就像眼前的樊豫,但其实天晓得樊颢打的是什么算盘算?
“但是,爹,请您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樊豫总算能开口,立场却已完全处于被动。
樊颢眼眶含着泪,看得后头一班豕仆都为他揪心不已“请您好好对待幽花,她毕竟是孩儿第一个深爱的女人,孩儿成全你们,所以请您好好珍惜她。”
他不答应的话,还是人吗?
樊豫只得道:“我知道。”
“您会给幽花一个名分吧?要不,孩儿怎么知道以后该继喊她幽花妹妹,还是”
“我明天就到佟家下聘提亲,从今以后她就是你的后母。”深知樊豫性格的人都明白,每当他语调越是轻柔和缓,就越接近发飙的边缘。
“那我就放心了。”樊颢一脸失魂落魄,却又强颜欢笑,看得佟幽花都不禁怀疑:她以前是不是也这么被他诓过而不自知?“爹,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九鼎。但是孩儿恐怕无法参加你们的婚宴,孩儿想离开凤城这个伤心地,到外头走走散心。”
他能说不吗?“把周愚和樊睦带上。”这两人是他的近身护卫,也是樊府护卫的总教头,武功最为高强,有他们跟着他才放心。
那天樊颢离开前,趁着樊豫不注意,冲着佟幽花以嘴形道──
你欠我一个人情。
佟幽花好气又好笑,她还没提樊颢根本是想藉机光明正大地离开凤城去找心上人呢!
为了弥补儿子,或者其实是樊豫自己醋劲大又不想夜长梦多,这场婚礼的筹备在他的强势主导下,一天之内便极为迅速地准备好七八成,哪怕佟爱还不知道这回事,但当朝宰辅、堂堂持国公要娶一个小小七品官的庶女,还需要征求同意吗?在佟幽花被送回佟爱的同时,樊豫的大聘小聘很快也跟着送到,更不用说樊府里里外外俨然已是准备办喜事的光景。
樊豫本来打算用八人大轿把佟幽花送回去──也是基于补偿心态,或者说是对儿子隐隐约约的情敌意识与竞争心态作祟。但佟幽花阻止了他,毕竟家里有一群三姑六婆,她离奇消失又被公爵的轿子送回,天晓得那群三八会生出什么话来。
“怎么离开,就怎么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