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篇游记和药理,竟然是军器监监事苏颂所写。而那古怪的小论,则是司天监监事沈括的手笔。一口气就来两个朝廷大员,这当真不是邸报才有的配置吗?
李格非顿时紧张起来,生怕自己有哪处错漏,被人抓住。谁料率先提意见的,却不是两位高官,而是个十分年轻,手上还带着个莫名其妙的布套的郎君。
喜滋滋把题头欣赏了十来遍,米芾确认雕版工匠没有损坏自己的妙笔后,就指着小报,啧啧道:“李兄,你这小报的版式,未免太丑了些。哪有密密把文字挤在一处的?就应该加两幅画!譬如这‘腐草为萤’一篇,添一幅夏夜河图,不比干巴巴的文字要强许多?还有后面的苏定方话本,这插图是谁画的?简直不堪入目!”
李格非:“……”
这就是个小报,你当是什么精致绘本吗?要不要再来个套色啊?
喷完版面,米芾还意犹未尽,转头又对韩邈道:“韩兄,你这报都用了‘日新’为名,竟然不是每日都出?三天一出,未免也太慢了吧。我这么好的题头,要让人天天见到才好嘛。”
李格非:“……”
朝廷邸报,都做不到每日都出。就算我能组来稿件,刻印也印不出啊!
好在韩大官人是个明白人,听到米芾这话,就笑着解释道:“就算有了稿子,也还要雕版,三日一出已经不慢了。”
李格非不由舒了口气,刚想赞一声韩官人英明。一旁沈括就已经抚须道:“说起来,庆历年间,有个布衣毕昇,曾制过泥活字。把每个字单独制成泥模,烧硬后,按韵分类,存在木格之中。等到制版时,只要取了字,按顺序用药胶固定在板上压平,就能印刷成刊了。用完之后,加热让活字脱落,下次还能再用。若是制出这么一套泥模,岂不是每日都能排出小报了?”
李格非:“……”
还有这种东西?真的假的?若当真每日都要出刊,他怕不是要累死……
听到沈括这话,方才还百无聊赖的甄琼,立刻来了精神:“用泥烧制模子,磕了碰了就不能用了。我觉得可以用铅来制字模,坏了还能重新融制,不更方便些?”
“凌霄子言之有理啊!”沈括立刻抚掌,“铅质软,用来制活字应当也不差。我最近正在研究石油,此物烟气也颇大,用来制墨,应当能出品质上佳的墨汁。到时也可以用来印报……”
听到这话,甄琼顿时不乐意了:“石油这么好的东西,用来制墨太浪费了吧?还不如用炼焦炭时剩下的煤焦油呢。不也乌漆墨黑的,还便宜呢。”
“煤焦油味道实在难闻啊。”沈括皱起了眉头,“还有你说石油有用,是什么用处?难不成还能当做燃料……”
这两人的话题转瞬又跑没边了,韩邈笑着摇了摇头,对李格非道:“众人都是笑谈,文叔贤弟切莫放在心上。这小报制的不错,你也尽心了。”
苏颂也笑着道:“这刊首一篇,笔力上佳。我不如也。”
其实几人之中,就属苏颂的所学最为渊博,文笔最好。然而就算是他,也觉得自己未必能写出如此佳篇。区区五百字,由杜牧之诗,引出唐宪宗对于河湟的不甘,和唐宣宗决意收复失地的壮志。文理通透,意味悠远,读来只觉荡气回肠,寻不到半个赘字。这一手文章,便可登堂入室了。
李格非听到苏颂夸赞,不由有些面红:“苏监事过誉了,小子愧不敢当。那篇风物记,才是精炼生动,几可入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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