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个人似得,突然激进起来。
看着王安石,张载轻轻叹了口气:“相公又何必在乎根由?下官只是惜天下百姓,不想使民苦于兵役。”
他的保甲法,就会让民苦于兵役吗?王安石暗暗咬住了牙关:“坏了保甲法,你谏言之法,就能顺利推行吗?”
“那是新法,自也会有人反对。”张载坦然道,“只是下官相信,这改过的法子,会比原先的强些。若是残民,如何富国强兵?相公何不问问自己,究竟是因何而恼?”
那人的目光清朗,既没有得胜的傲慢,也没有得天子赏识的喜悦,只是一如既往的沉静。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挑起肩上重任。这一刻,连王安石都有些恍惚。他的忿恨,他的恼怒,他的不甘,究竟是为了什么?只是因为新法被人改的面目全非吗?不,也许那被冒犯的权威,被夺走的注视,才是他光火的主因。他比旁人都更怕天子突然改了主意,放弃了富国强兵的宏愿,自己若是不能立足御前,一意推行新法,又如何能使国朝振奋?
可是面前这人,不同于其他反对者。他没有说祖宗法度,没有夸夸奇谈,引经据典。他只是说出身在边郡几十年的经历,甚至提出了一样连他都没法反对的新法。这样的人,的确是异见者,但是敌人吗?
然而张载并没有等他答话,只是拱了拱手,转身而去。看着那步伐稳健,似乎焕发出新生的背影,王安石沉默良久,最终缓缓抬脚,顺着同一条路,向远方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保甲法基本上算是新法中最失败的一样了,只害民扰民,毫无益处。王安石在征兵上太想当然,而这一想法,从始至终都没被神宗认同。但是相反,将兵法是新法中最有用的几项之一,连旧党上台后,此法也继续推行,也确实增强了宋军的战力。而这个将兵法就来自蔡挺,想来跟张载也是有些关系的。
比起当横渠先生,留下名垂千古的四句,还不如当时当世留在朝中,遏制那拗相公的一言堂。其实在当时的朝中,对于国家患病有清晰认知的士大夫绝不止一个,有心改革的出色人才也相当不少。亲君子,远小人,也不至于闹成最后不可收拾的局面。
第148章
那保甲法来势汹汹,王安石明摆着仗天子支持,想要一意孤行。朝中君子只恨不能披心沥血,好让天子幡然醒悟。谁料突然间风云变色,保甲法竟然一番大改,换了样貌。
不再抽丁练兵,也取消了上番、教阅,只是联户为保,稳定乡里。若有官府通缉的贼匪被保户所擒,还会给予奖赏,减免赋税。当然,若是保中私藏歹人,一旦发现也要连坐。此法虽还有些什伍连坐的影子,但是比商鞅的“恶法”已是稳妥了许多。其实大多数官员,反对的也不是结保,而是操练民兵。一旦那些泥腿子习了武艺,学了槍棒,不服管教该怎么办?至于惩恶奖善,倒也能减少乡里的劫盗,可让富者逸居。
倒是遣散老兵,择优安排在乡间,协助县尉维持秩序的说法,让一些人略有顾虑。但是反对的依旧不多。毕竟冗兵人人皆知,兵不能战更让不少有识之士忧心忡忡。若是能裁撤一些只会吃饷躲懒的兵痞,倒也不是坏事。至于怎么安排到乡里,就是另一件事了,认真操办,倒也不是不能行。
一时间,这改过的保甲法迎来了不少赞许。还有消息灵通的,知晓了张载在此事中的作用。这位枢密院新贵,看来也要得天子赏识了。
只是高兴了还没几天,又听说了枢密院准备推行的将兵法。要把禁军的厢、军、营、都四级改为将、部、队三级,裁汰老弱,合并兵营。兵士不再面上刺字,且要分属明确的将领进行操练,一改“兵不识将,将不知兵”的陋习。
这下又引来了哗然。不少人搬出了祖训,长篇累牍唐末藩镇之害,五代乱兵之祸。还有人苦口婆心的劝说天子,宋辽早已结盟,不该冒然练兵。万一辽国误会,岂不是要再起战乱?当然,这条法度的推行者,也引来了种种非议。有人破口大骂,张载妄称君子,哪有半分大儒风范?不过是个汲汲于名利,逢迎天子的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