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节202
六人都上座,大家都没有急着动筛子,而是看着这满满一桌的菜。
“不错,不错,看颜色,是俱备了色;闻着味,是感觉了香;等会吃进嘴,就看这味了!”童主任一边说着,一边举起了筛子,招呼着大家开始行动了,龙志鹏也一脸微笑,但是不动声色。
吃了一阵,大家纷纷说,味道不错。但是,唐萍却一直没有吃海鲜,而一直夹着菜肴中一盘苦菜配窝窝头吃。
大家都有些奇怪地看着她。
似乎她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夹着苦菜的手抖了一动,一根苦菜掉在了桌子上。她马上夹起来,然后往碗里放。
童主任睁大眼睛,诧异地问:“你做的这一桌海鲜,味道都挺不错,你怎么不吃呀!”
唐萍便不慌不忙地解释说:“我这几天有点上火,本来没事的,这两天又有些火重了,所以我不敢掉以轻心了。海鲜品是发物,我暂时不敢吃。多吃点苦菜,吃点窝窝头,我把体内的火清一下。还有,现在生活好了,吃这个苦菜窝窝头也有好处。”
童主任,其它两个人,还有小芳听着唐萍的话听得莫名其妙,龙志鹏却忽然笑了笑“这苦菜在市场上不好买啊,吃的人已经很少了!”
“是啊,现在海鲜类到是好买,这苦菜,我们是买好海鲜后,又去的早菜批发市场转了好久寻找,经理她还一直担心买不到”小芳在一旁解释。
“嗯,经理,你又做这么多好菜,又买到了苦菜,也算是好不容易了!”龙志鹏回应着,也夹起一匹苦菜,细细嚼了起来。
她接着问唐萍:“你说说,吃这苦菜窝窝头还有什么好处呢?”
唐萍笑着说:“不是我想忆苦啊,但是我还是忘记不了过去的日子,小时候到是蛮苦的,现在我也常告诫自己不能忘本。”
这时,厨房的大师傅进来,又送来了一个甲鱼汤,问着大家,菜够不够?
龙志鹏立刻冲厨师摆着手说:“这一大桌的菜,够了够了!吃不完倒了也是浪费!”
厨师红着脸退了出来,这时唐萍掏出烟,给几个把烟散了出去。
龙志鹏接过唐萍递来的烟,旁边的小芳迅速站起来,给她点上,其它的几个也点上了。
龙志鹏深吸了一口,问唐萍:“你都是小孩子,你八十年代的吧,你们这个年代的孩子已经很幸福的了。”
“大部分应该的,我不知是我情况特殊,还是我出身的缘份,我小时候吃过很多苦,以前和父亲在农村的时候,也下过田,栽过秧,那时田里有蚂璜,爬到脚上后来回到城里,家里条件也不好,很困难,吃肉都吃不起所以,我很能理解龙会长你们吃过的一些苦,我有共鸣,有同感!”
“呵呵,你八十年代的孩子,能有这样的体会,相当不容易呀!穷孩子?”龙志鹏似乎对这种话题感兴趣,这是唐萍经过调查得出的结论,这也是她今天故意吃着苦菜,然后朝这个话题上靠的原因,一切都有所准备,就是不谈工作,不谈团购汇景苑步行街商铺的事!
“我小时候,我父亲在外面做小生意,一直没做起来,我妈很苦,一直在外面做零工,干体力活挣钱,我母亲有一次在外做工,挑沙去船上给运走,她不小心掉进了大河里。被救上岸,第一句话就说,‘我还能挑。’”说到这里,唐萍眼含泪光。
“你母亲当时挑沙算是工人吗?”龙志鹏问。
“!”唐萍应声道。
“嗯,你说的那是八十年代初期吧,那时候市场还没有完全开放,能在外找到工上,都很不容易的。那时除了正式工,都说零时工。零进工也是随时都可能被开掉。可能你母亲当时就是怕失去那份零时工的工作吧。”
“是的,我母亲在工地上抬沙,挑瓦和水泥。但是她身体也不太好,吃也不太吃得下,饿得瘦骨嶙嶙。有一次,她们工班在山头采石头,但是不慎有两块大石头从山头滚了一下,别人都跑开了,只有她跑得慢,不过母亲还算命大,其中有块石头从脚背碾了过去!”
“哇,唐萍,这我都没有听你说过!你母亲这么苦?”小芳在一旁边感慨道。
“母亲那次算差点把命都搭上了,工人们把她背起来,一路上缠着她的伤口,去找到建筑工地的领导。可是,那个建筑公司把母亲送医院,我母亲瘸着一条腿出来的,那个挑沙的工地给了母亲一点钱,就是工地不需要女人,就把她打发回家了!”
在自己这段回忆,唐萍是在推介自己曾经家庭的困难与苦难。“我母亲回家后,已经不能干重体力活,父亲就在外面做小生意,拼命挣了,照顾我和母亲,我父亲也很苦,虽然她脾气有时不太好。”
“唉,难怪你这么节约,一块苦菜掉桌上还要夹起来吃!确实是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童主任在一旁也感慨道。
“其实也没有什么,我记我得那能做的就是给回家的母亲烧热水,给她端去洗脸水,洗脚水。我卷起她的衣服擦背,她的左肩膀抬生起肉疱,象骆驼背,两头高,中间低。有时候,我给她擦着肩,我又去重新拧一张毛巾,她就躺在床上睡着了。
“唉!”不知是谁幽幽地叹了一声。
“身体弱的母亲在我不在家里,便承担了全部的家务,为了节约用电,她在家里常常摸黑做菜做饭,洗衣扫地。那时我就想啊,等我长大后,我什么都愿去做,什么都舍得,只要能有办法让家里的环境改变得好一点,我什么都愿意去做,并且努力去做。”唐萍说的着的时候,她看见龙会长听着听着,转动着桌上的托盘,把一个烟灰缸移了过来,放在自己手边,然后她说:“唐萍啊,看不出,你是80年代的人,还吃过这些苦!”
唐萍便接过话说:“其实也没什么,那时我们是挺困难的。但是我想只有我们努力了,我们这些后一辈的人积极去努力改变困境,我们总会好起来的。我知道龙会长您现在很积极地参予一些慈善活动,这一点让我十分敬佩啊!”“唉,唐萍啊,其实,你80年代的的都能感受到那些苦。我是50年代的人,更不用说了。现在听你说这些的,再看看我们的现在的好日子。我觉得很多人已经忘记了过去了。”
“这是岁月砌起的一赌墙?”
“嗯,这墙如果我们不清理,便会长起草丛灌木,越长越高。”
“龙会长,您一直在清理自己内心吧,我想!”
“是的,我想,我们要时时清理自己的内心,才能看清自己。岁月的这墙其实脆而薄,一动心就可以推开。我也是苦日子里过来的人,十年前来到古堡才开始创业。我现在不管是做慈善,还是去帮助人,因为,我以前,她得到很多人的帮助,要不,今天的我也不是知道是个什么样子。”龙志鹏感慨万千。
这感慨让唐萍一下子明白今天在酒宴上谈起这个沉重的话题是对的,龙志鹏要听的,打开她心扉,能沟通起来最有效的这是苦日子的话题。
“龙会长,其实,我也喜欢看我们建国后的历史,以史为鉴,我想我们的观点和看法可能才会更全面一点吧!”唐萍把话题稍微地调整朝向非个人一点。
“看得全面,我不敢说,但不断地反省,确实才能逐渐看清了过往岁月的面貌。”
听到这里,唐萍便觉得可以和龙会长探讨更深入的话题,就是她从童主任口里得到龙会长在文革中惨痛的往事了,她想,说那样的话题会让龙会长更感兴趣。
于是,她不再从自身的遭遇说起,而是变得点评起历史来:“我常常看文革那段时期,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喜欢关注那段时间。但是我知道,因为就是在文革,我们中国开始了十年浩劫,还有饥荒。文革是我们新中国建立之后的一块疤。”
“是,我也认为是一块疤,我现在50多的人了,我时常把这块疤揭开来,看看究竟怎么回事,看的时候心里疼啊,我是越看越疼,越疼越忘记不了那些往事呀!”龙会长接过了话。
唐萍她的判断是对的,龙会长确实是个性情中人,而且对苦难的记忆,已经和她的精神世界紧紧相依。
她们谈着话,这时小芳把桌上的龙虾米转到龙会长的面前,请她再吃一点。龙会长便心不在焉地夹了一些放在自己的小盘上,并不马上吃,而是看着唐萍。
唐萍知道龙会长还想听她说什么,但她没有立刻说,而是又夹了一个窝窝头,动了动筷子,然后才说:“文革确实是一个值得我们反思的时期。我其实最怕回想和文革紧紧相连的那饥荒时期,那我看那时的资料说很多人营养不良得了浮肿病,皮肤透明地亮,脸肿得象油纸灯笼。还有人实在找不到吃的,吃观音土,活活给那时的人说话据说还得特别小心。我看有则报告说有个小商人开店,在那五十年代初,当时不能雇伙计,店铺也“公私合营”了。那小商人说了句:‘现在的日子啊,怎么越过越难呢?’她被人打报告,一查,结果就是在1957年那年吧,她被抓进狱的,当作坏分子送去劳改了。”说到这里,唐萍迟疑了一下,看了看四周,用一种不解的眼神看着龙会长:“其实,我现在都想不通,为什么说那样一句自己感触的话,就成了坏份子?”
龙会长笑了笑,一边看着桌上的菜,又看了看四周的几个人,才一边说道:“我给你们讲一个那个时期的事情啊,那是真事。那是当时我们城市里有一头黑熊,当时是动物园的一宝,按规定供给肉类,即使灾荒日子。但是我们那个饲养黑能的饲养员,可能是饥肠辘辘,有一次,就把给黑熊的肉自己给私自截留一些。但是那只黑熊像中知道饲养员偷吃了它的那份,或者也是嗅出她身上有了吃肉后的香味,竟然把饲养养给活活撕碎,差一点吞进了肚里。这事,至今想起来,还是觉得十分残酷!”龙会长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喝了口茶,这时候整个房间里鸦雀无声,刚才忙着夹菜的那几个人也都停了下来。
龙志鹏转过眼晴来看了看唐萍,她便接着说:“我是在农村上的小学,但那时我们的老师也十分警惕地告诫我们,现在依然有很多国民党的残渣余孽,还有国外的和平演变,要破坏我们祖国,要破坏我们的幸福生活。那那时,几岁吧,整天也跟着提心吊胆的,成天眼睛东瞅瞅西瞧瞧,心里充满了紧张和恐慌,觉得个个人都象特务。下雨天,我们村里的,有人头上戴着草幢或笠子,阴暗的雨雾下,让我们感觉人人都不是好人似的。”
童主任在旁边附合着:“恐惧感,恐惧感!”
唐萍笑:“现在可能小孩子的爱国主义教育更加人性感,更好一些了吧!我如果是一个老师,我想我不会那样给孩子的心灵从小灌催那么多的‘不忘阶级苦’思维太强势了,固定了就让人感觉受不了吧!”
龙志鹏若有所思,小芳便不失时机把烟又给她们散去,唐萍则打起来了火,给她点头。
龙志鹏抽了几口,过了一会儿才说:“我们回忆的是历史,在那曾经的过去,我也没有想到过我会有今天。当时我很憋屈地曾认为,我用耗尽自己生命力的方式,对付一个强大的社会,我也改变不了命运,我曾经还想过自杀。”
大家的眼光不约而同地同扫向龙志鹏,她的眼晴充满着优患,那神色,像是看穿了人间百态,风雨沧桑。
“那个时期,既得利益阶层组成一个统治集团,一个新的特权阶级。饥饿时期哪听说饿死过一个干部?这些人的第一条准则是巩固特权集团的共同利益,并且传给自己的子女;第二条是在这集团中往上爬。这第二条经常与第一条经常产生矛盾,由此闹出祸及老百姓的政治变乱。文革是干部们互整,不被人整倒,也会整别人。既然吃政治这碗饭,就得手拎着脑袋瓜,既然享受特权,就得冒被整的风险。”
大家谈了很多,看着龙志鹏也说得差不多了,童主任给龙志鹏和唐萍加上一茶水。
童主任和大家用茶带酒似的敬着,对着唐萍亲切地笑着,就像是自己人。
唐萍喝了一口茶,说道:“那个时代,或是当事者的后代们,现在如何愤恨写文字控诉文革,受造反派**,其实也蛮可笑了,因为她们也是其中旋涡中的人,不被人整,就会整别人。唉!还有造反派,她们借毛当家在党内与等人抢权的机会,做了造反派来发泄报复。但是造反派在69年就挨整,整了十一年呐。”
龙志鹏说的时候,唐萍是很认真地听着;唐萍说的时候,龙会长也认真地听。两个年龄悬殊,身份地位有差距的人竟越谈越投缘了,两个人后来基本上没怎么动筷子,烟倒是抽了不少,好像是寻觅了许久,然后又十分巧遇才碰到的知音。
这些事对于唐萍来说,并不是亲身经历的,但是当初她要策划推广汇景苑步行街的时候,她通过各种调查,各种资料,已经了解自己将要面对的龙志鹏是一个吃个苦,有过文革经历,多年的打拼起伏,才有今天的龙志鹏。她明白,要想深入龙志鹏,对这些的了解那就是必不可少。
厨师进来,送上了水果拼盘,龙会长和唐萍还在聊着。
其它的几个都插不上话,便听着她俩的谈话,不时加上一两句感慨的声音。
这时,龙志鹏看了看表,说:“怎么样,大家都吃好吗?今天要谢谢经理,给我做了这丰盛的一顿啊。呵呵,要不咱们今天先到这儿,下午大家都还得上班。”
唐萍便马上站起来说到:“是啊是啊,今天非常感谢大家,感谢龙会长您啊,在您这里,我又学到了不少的知识,谢谢啊,谢谢大家啊!”大家都纷纷站了起来,走出来。走出这个房间的时候,唐萍没开口,她在等着龙志鹏说话。
龙志鹏给童主任说了句什么,然后对大家抱以微笑,特别是对唐萍笑得更灿烂一些,然后她先走开了。
送唐萍和小芳走出商会,童主任说:“唐萍,今天你和龙会长聊得是十分投机啊,她刚才给我讲,改天要回请你,有时间还要再聊聊。”
“还聊?”在童主任面前,唐萍感觉自己快要原形毕露。‘再聊,我知道的东西都掏干了!”
“再学吧,再多去看点这方面的书,龙会长喜欢谈这些!”
“是,那是当然!”唐萍笑着,又对童主任说:“但是,现在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接着要跟龙会长谈啊!”“哦,你看,我还真被你们套进去,我还以为你今天来找龙会长的目的,就是谈人生,谈过去的故事呢,你看,你们谈得太好了,现在脑壳就全想着是你们谈的那个文革时期,现在都还没有走出来!”
“你看,大街上人流熙熙攘攘的,手机、电脑、全球一体化,现在的时代已经迈过了新的一页,我们也换个思维,想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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