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越想了想,又问:“你很讨厌别人提起你身为优伶的过去?”
寻壑点头,随即又摇头:“说不上讨厌。我觉得,更多的是‘害怕’。”
沈越明白。
当初自己口不择言,当着邬敬邬璧众人的面,揭了寻壑蓬门卖身的不堪往事,害得寻壑从此落人话柄。直至今日,每当寻壑稍稍顺心,谣言总会适时卷土重来,将他才抬起来的头又踩回去。
沈越再也问不下去。
小二送茶入室,而后退下。
“爷,其实……”寻壑眼中,瑟缩与决绝并存。
见寻壑犹豫,沈越倾身,将他抱到自己大腿上,从后握住寻壑掌心:“别怕,我在呢。”
“嗯。其实不可否认,戏曲我是生来的天赋,同样的曲子我总是比别人学得快,这一点大概是继承了我父亲吧。蓬门教习那段日子,虽然清苦,但我确实喜欢唱戏,苦中作乐,日子也不全是苦的。直到有一天,它成了我招徕嫖客的筹码……”说到此处,寻壑深深吸气。
沈越理解。唱曲作为少年寻壑所剩无几的钟爱,但寻壑为了生计,被迫折辱珍视的宝贝。这要放在沈越身上,相当于要沈越折辱寻壑求活。
那是沈越宁死也不愿做出的选择。
除此之外,沈越本以为自己在人前揭寻壑旧疤,已经算是寻壑最不堪回首的伤害了。没想到,这在沈越看来致命的一击,不过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更多的沈越一无所知的过去,寻壑为求生存,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代价。
“阿鲤……”除了徒劳的拥抱,沈越实在找不出有效的措辞,安慰寻壑。
第122章暖风吹散一春愁
“没事,都过去了,多说无益。”寻壑从沈越身上起来,倏然一惊,问沈越:“糟了,现在什么时辰了?”
沈越尚未从刚刚的对话中回神,一脸懵懂:“呃……快亥时了。”
“咱们得赶紧回去,重阳等着我呢!”
“???什么,怎么突然提到重阳?”但沈越没有得到回答,因为寻壑先一步跑出去了。
仙眠渡按着寻壑喜好,沿途遍栽香花。是夜,明月皎皎,众星历历,时见幽花一树明。环抱兰秀深林的水泊,其间一二汀洲,沙暖鸳鸯睡。
“阿鲤,重阳在这儿呢!”沈越返身喊道。
前一刻沈越还见沈重阳生龙活虎,捉着大蚂蚱吓唬小女娃,听了沈越这一声叫唤,就见沈重阳把虫子一丢,装出一副人畜无害的鬼模样:“丘叔,你在哪!我正找你呢,我可想死你了!”
沈越:“???”臭小子睁眼喷瞎话的本领哪学的。
寻壑从殷姨娘的水月居奔出来,惊道:“重阳,大半夜的怎么在外面呢!”
沈重阳奶声奶气:“我就是到处找丘叔嘛。”
沈越看不下去了,正要上前解释,不料寻壑径直走向重阳,把沈越晾了个彻底。
待看清重阳打扮,倒吸一口凉气:“鞋子也不穿好,看看,脚脚都凉了,回头丘叔给你捂捂。”
“小丘!小丘!”殷姨娘站在门口呼唤。
“欸,在呢!”寻壑高声应答。
“既然沈爷回来了,重阳今晚还是交给引章吧。”
“对嘛对嘛,重阳今晚交给我。”不知何时引章也走过来了。
沈越一头雾水:“怎么回事啊这?”
寻壑笑笑解释:“这不,殷姨娘染了风寒嘛,我怕传给重阳,所以这几天孩子都是由我带着,只有上学时才脱手。”接着寻壑又对众人道,“没事,床够睡,重阳比较黏我,还是我带着吧。”
“对的对的,我只跟丘叔!”沈重阳乐得直拍巴掌。
沈越终于忍无可忍,磨着牙上前暗示,哦不,明示寻壑:“鲤儿,小别胜新……”
沈越一语未完,寻壑就已转身往山上走去:“天色不早了,重阳洗白白没呀?”
“我就等着丘叔你回来,咱俩一起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