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他是不想让乌斯曼跟出来的,这天太热了,不论走在岩石还是沙子地上,都感觉置身于一口大蒸笼中,这热气从地面一直蒸腾上去,随时都能把人给炊熟了。
炎用水时不时拍打脸面、浇灌四肢,不断地给自己降温,这才勉强熬住了。
炎经过一条通往帐篷的小道时,几个驮夫没瞧见他,凑在一架篷车底下聊天,一人拉长着脸,满腹牢骚:“哎!这鬼天气真是一年难捱过一年,都已经是秋日了,怎么连点凉快的风都没有,全他娘的是热浪。”
“要我说白日还能躲躲这毒日,夜里才叫难熬,冻得我这口牙打架打得都快碎了。”
“是啊,这裘皮褥子完全不起作用,寒气跟针尖似的往指头里扎,这冻疮都长了好几个,真是不懂这鬼天气,怎么越发折磨人了,以前好像不是这样的呀。”
“哎,以前夜里也冷,只不过现在更冷。老天爷存心不让我们好过。”
炎没有怪他们怨声载道,因为说的都是实情,他晚上还能抱着乌斯曼取暖,这些人只能团在炭火前过夜,便寻思着再给底下的人发些厚棉被御寒。
这西凉的天极热又极寒,一日之中十分悬殊,没在这里生活过,还真不知在大燕生活的日子有多么舒坦。
不过,炎没想过和乌斯曼一起去大燕生活,乌斯曼是西凉的王,他既然嫁到这里,自然也要守在这里过日子,与其想着大燕眼下迷人的秋景,倒不如多想想怎么帮助这里的百姓安居乐业。
这些西凉人都是一代代熬下来的,炎觉得自己也可以,即便他不出生在这,但他的孩子将来会出生在这。
炎伸手轻轻抚了一把肚子,微微一笑后去找乌斯曼了。
“炎,你回来啦!”伊利亚守在帐篷口的遮阳伞下,正在吃冰镇的果子,见到炎回来了,立刻跑过来迎接。
“你怎么也不带一个侍从,自己就回来了。”伊利亚道。
“这里的大路小路我都摸透了,哪还要人陪着。”炎笑着说,“辛苦你了,乌斯曼没溜出来吧?”
“没有,君上老老实实地待在里边呢。”伊利亚小声道,“半个时辰前,我偷瞧过。”
“这就好。”炎放心地点头,会把乌斯曼“软禁”起来,实属无奈。
就在四日前,炎起夜时发现乌斯曼没有睡觉,而是坐在书案前发呆,问他怎么了?乌斯曼只是微笑着说,白天不累所以晚上睡不着。
但白天怎么可能不累呢?乌斯曼一直跟着他在古道里兜兜转转,寻找通往盐城的道路,根本没个空闲的时候。
后来,炎便留神着乌斯曼,发现每天晚上他都会哄着自己睡,而每天早上,又是他轻唤自己醒来,中间的这段时间,乌斯曼有没有睡觉?炎是不清楚的。
但炎清楚的是最近几日乌斯曼的脸色不好,有种熬夜似的疲累感,尽管他刻意掩饰,面带笑颜,炎还是能察觉到。
所以炎才让伊利亚守着帐篷,不让乌斯曼再跟着自己去查探古城了。
“乌斯曼,告诉你一个……”炎喜笑颜开地掀开帐帘,却看到乌斯曼横卧在地上,手边掉着一本散开的古卷轴。
“乌斯曼?!”炎的头脑里霎时一片空白,唯有身体飞快反应,他猛扑过去,跪在地上查看乌斯曼的状况。
乌斯曼昏迷着,不省人事。
“这、这!君上?!”跟着进来的伊利亚吓得话都说不出,只是站在那儿浑身直打哆嗦。
“去叫大夫!快!”炎厉声喝道,接着扶抱起乌斯曼,让他躺在自己的臂弯里,俯身渡一口真气过去。
“什么?”乌斯曼的身体不接纳炎的真气。炎错愕不已,乌斯曼的内功和底蕴他是清楚的,强壮且温和,就像盛春的清泉汩汩流动,生生不息。
可此时,炎在“清泉”之下察觉到一股黏着之力,它就像是流沙,将送进去的缕缕真气都给缠住了,让它无处可逃,再完全吞噬掉。
换而言之,炎的真气被乌斯曼体内深处的力量给绞杀了,片甲不留。
“大、大夫来了!”伊利亚慌慌张张地撞入进来,身后跟着好些人。
“老、老夫……看看……”是巴拉莫,他已经知道炎的身份,还以为是王后抱恙,进来才看到是君上。
“你快过来!”炎托抱起乌斯曼,把他送到床榻上,巴拉莫回神过来,赶紧过去瞧君上。
巴拉莫坐在床边替乌斯曼把脉,炎的脸色看起来比乌斯曼还要糟糕,是一点血色都没有。
“这……”巴拉莫眨巴了好几下眼,看向炎道,“禀告王后,君上这是……”
“他怎么了?别吞吞吐吐的!”炎快发火了。
“就是啊,你快点说不行么!”伊利亚在边上嚷嚷道,“怎么每次看诊都结结巴巴的。”
“禀告王后,君上是睡着了。”
“什么?”炎愣了愣,“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