违族规的大忌之举,加之云遮欢数日以来郁结已久,心中不平自不必说,而今恰好一口咬准机会,便愈发骇得有些肆无忌惮。
阴暗潮湿的地底区域腥味儿甚浓,纸灯微光下的两道身影一站一坐,一人抽刀一人扬指,来往过招数十余回,云遮欢刀刀狠厉紧逼不放,晏欺屡屡避让拒不出手——如是一般长期僵持下去,晏欺自知内力早已经不住耗,索性抽开右手单结一印将那琉璃盒四角暂且封住,转而顺势抬臂握向了一旁白光如昼的涯泠剑柄。
云遮欢一眼瞧出他有意拔剑反击,当即慌得浑身一震,手中凶悍长刀亦随之匆匆变更攻势,赫然压低往下拦挡在胸前,随后略带挑衅地抬颌讽笑道:“你这是打着我阿爹的旗号,半夜偷盗劫龙印,被发现了……就要恼羞成怒杀人灭口?”
“随你怎么想。我既答应了云老族长要专心办的事情,便不想看见任何人前来加以半分叨扰。”
晏欺面不改色,眼底温度已无声降至骤冷:“……若你执意在此地挑弄是非,我不介意当场斩断你一双手。”
言罢,稍稍侧头敛过目光,再度伸手触向不远处没入石道底端安然不动的涯泠凶剑。
云遮欢倏而一阵怔忡。半晌不明不白地扶稳长刀站定在原地,正踌躇着想要看清眼前形势如何,方一抬眼,却恰好见得晏欺将欲探出的修长指节微微一颤,不过片刻,忽又不露声色地往回收了过去——
“晏欺,你……”
话刚说至一半,晏欺弯腰往下一折,竟猝然低头吐出一口黑血!
这一下,可算是吓得云遮欢一度险些呼吸骤停。
“你……你怎么回事?”她瞬间有些仓皇地道,“我明明没有下重手!”
晏欺原就苍白的面容瞬间灰败下去,瘦削的五官很快因此染上一缕异样颓唐的衰竭之色。仿佛是那压抑许久的痛楚与绝望终于得到解脱一般,他单手死死撑在地面,另一手则狠命绞紧胸前半片雪白的衣襟,几近是失去克制地躬下身去,不断朝外咳出大滩淋漓醒目的猩红。
“这……这可不关我的事,你是咎由自取!”
云遮欢连连朝后撤退数尺之距,一时恐慌至手中长刀都无法顺利拿捏抓稳,直到最终手足无措地倚向身后爬满湿苔的坚硬石墙,方略微从这突如其来的惊悚变故中寻回一点混乱的理智。
——太可怕了。她想。
她从未见过有任何活人能够若无其事地流失如此巨量的鲜血。而实际上晏欺此时在她面前,就像是一只正尽力将自己无限掏空榨干的脆弱漏斗,低淡下垂的眼睑内外分明已罩上一层青黑色的死迹,顽固的躯壳却仍旧苟延残喘地靠手在外支撑着,像在吊那精疲力竭的最后一口气。
云遮欢醒过神来的第一反应,就是壮着胆子伸手去扶。她觉得不管晏欺与她之间多大仇怨,人只要是无缘无故暴死在这里的话,很有可能最终的责任就会直接指向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