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时半刻也不得消停。遮欢一介女儿之身,又怎熬得过数月长途颠簸?”
“北域通往东南,一路何等艰难坎坷!半途若有任何差池,下任族长性命不保,我等一众老弱年迈之辈,又有何颜面见历代列祖列宗?”
“唉……这劫龙印是我族流传近百年的烈性毒咒,仅靠五枚银针临时压制,又能撑到几时?——都说晏欺此人修为功底深不可测,怎到了关键时刻,反倒待人如此吝啬?”
“呵,你还当他是什么好人不成?中原武林人人讳莫如深的杀人魔头,施人几根银针已是仁至义尽,谁敢指望他耗用修为救死扶伤!”
这一连串话题说着说着,没来由就偏移了原来的方向。最开始还是绕着云遮欢中毒一事纷纷表示叹惋痛心,而今一圈下来变了趟主次,便七嘴八舌将矛头统一指向了一旁无动于衷的晏欺。
有人说他禁术加身,救人一命该是易如反掌的小事。
亦有人谈及他曾以一己之力疯狂屠杀近百余无辜生灵,本就是嗜血成性的凶煞魔物,压根不会拿人性命当一回事。
如是你一言来我一语,晏欺自身又是如何一般脾气?眼下猝然听得满耳闲言碎语不知消停,脸色愈发生得沉冷阴鸷,及至熬到最后彻底失了耐性,索性将那浅青长袖朝后一挥,蹬腿便要直接掀帘走人——幸而此时人群中央匆匆伸出一只大手,正赶在局面趋向失控的前一瞬,蛮力一把拽上他的衣角,堪堪往回猛地一扯!
晏欺愕然抬头,恰逢薛岚因单手揽了他迅速护至身后,紧接着有意抬高音调清了两把嗓子,倏而出声喝道:“……诸位!”
烛火漫天萦绕摇曳之下,幽幽数道目光一并投向晏欺身前那抹高挑出众的散漫人影。
“银针控毒,乃是寻常医者手中最为普及的疗伤方法。只可惜,我师父不是什么妙手回春的绝世神医,更不是什么主宰生死的人间活仙……众所周知,他不过是个满手荤腥,酷爱杀孽的亡命之徒——这样一个人,又怎会懂得治病救人的具体方法呢?”
满室光线晦暗如潮,却破例将年轻人一双会说话的眼睛映照得异常明亮。
晏欺下意识里定定站在他身后,低声僵硬道:“薛小矛……!”
“不过呢,师父虽一向生得残忍暴戾,好歹那最后一点人性,也没有灭绝得一干二净。”薛岚因反手将他五指勾住,牢牢扣在掌心,继而带了三分笑意接着说道,“东南长行居,是师父唯一能够给出的建议。诸位若是嫌着路途遥远,不妨任由云姑娘这般躺下去也罢,反正最终是死是生,光靠师父一双天生用来挥刀斩人的手,是没法做出任何改变的……”
——方从残灯寥寥的青石路外迈出脚步,秋夜夹雨的刺骨寒风迎面拂过,似柄利剑要将活人温厚的胸膛彻底穿透劈开,顷刻剜出一串新鲜带血的脏腑。
“……为何要对他们说谎?”
石屋内外纷扰杂乱的人声已然悠悠远去。一盏脆弱纸灯忽明忽暗闪烁之下,晏欺近乎病态苍白的面容愈渐染上一层濒临绝境的冰冷憔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