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烟停下来的两天安宁无比,虽然双方试探的小摩擦不断,不过几乎没影响到局势。大胜过后津门上下欢喜一片,毕竟敌对的统兵之人是四大开朝上将之一的洛勇,所率部属更是曾经骁勇无比的开朝大军天机营。
这段时间以来,津门上下无不提心吊胆,谁都不敢相信开旗首战会如此快就结束,更不敢相信居然是以周家军的大胜告终。对于这样意外又惊喜的情况,免不了窃窃自喜,毕竟这是一场谁都不敢期待的胜利。
天机营的落败而归,让本来士气不怎么高的津门叛军士气瞬间爆涨,这场胜利来得突然,甚至捷报传来时,大家都有点不敢柏信。
两位大神的第一次对决以周家军胜利收场。周井听到消息时,不禁松了一口大气,但也不敢对短暂的胜利沾沾自喜,连庆功宴都没有准备,继续运筹帷幄,调遣兵将准备第二次的交手。
莲花山位于津门东面二十里外,方圆山高林密,一条条山路道小绵长,在茂密大树下毫不显眼。繁茂大树几乎覆盖方圆数十里的地方,即使从高处俯望也无法把所有景象尽收眼底。密密麻麻的树叶成了防守最好的屏障,对于骑兵的冲锋是天然阻碍,但相对来说也限制行军的机动性。
山间谷地的坡道又窄又长,别说不适合骑兵的行军推进,连步兵都无法适应坎坷山路;到处都是沙石遍地的羊肠小道,徒步行走有很大的难度,除了靠山为生的村民之外,几乎不会有人来到这种地方。
这段时闻此地却不太平静,除了天机五营和周家周云龙大军在此会战过一次外,现在更驻扎了近两万的周家军。大量人马的进入,打破以往的清静,到处可见被惊扰的鸟群飞来飞去,盘旋在上空,久久不敢回到它们赖以栖息的树林。
军营依山势建在坡地上,林间密密麻麻都是歇息的兵将。眼看已日近黄昏,警戒一天的士兵们难掩疲惫之色,埋锅造饭,开始庆祝难得的和平。炊烟袅袅升起时,僵硬一天的神经才总算放松下来。虽说没有美酒佳肴,不过士兵们还是谈笑风生,百无聊赖之余,打发在山里的寂寞。
周家军首战过后军营内难得平静,在大军中央有一片开阔坡地,坡地中间燃烧最为熊烈的篝火。与其他士兵的粗糙食粮不同,篝火上烤着一头刚被宰杀的水牛,肥厚牛肉在火上滋滋作响,一滴滴荤油落下,刺激火苗摇曳;飘起的肉香让在旁守I饭的士兵忍不住流下口水。
篝火四周围坐一圈身穿盔甲的武将,虽然神色看起来有几分憔悴,却不难看出因胜利而带来的喜悦还散之不去,个个一脸高兴微笑,目光全集中在中央的年轻人身上。
年轻人二十多岁年纪,并不是虎背熊腰的粗犷大汉,更不是凶神恶煞般的猛将。即使他脸上有些尘土,但不难看出是个秀气俊美的男人。身姿不算魁梧,但高大挺拔,身穿一袭银甲,看起来洒脱无比。通亮的眼眸总是闪闪而动,微笑时给人感觉很亲切,又有难以言语的威严。
年轻人正是这次大战中出尽风头的周家新生代大将周云生,他率领嫡系部队在人仰马翻的战线上来回奔袭,几乎视天机营的防守为无物,坚决执行家主周井的命令,用诱敌之计糊弄黄丙忠,将气势汹汹的天机营打得晕头转向。
虽然部队已经休息两天,但首战的疲累还是有些缓不过来。驻扎在此后,他安排完警戒哨岗就让士兵继续休息。周云生没有因为这次战功显赫而浮躁轻敌,面对天机营小小的挑衅也不为所动,反而殷勤安排士兵们好好休息,为下次的战斗做最好准备,细腻的心思和温和态度赢得全军上下更高的赞誉。
周云生让人感觉最突出的是他一双黝黑眼眸,清澈透亮,充满智慧光芒;轻轻一扫又给人放松温和的感觉。这种沉稳和谦和的眼神根本不像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该有的,更像是一个看破俗尘世故的老者一样睿智。
周云生微笑间环视麾下大将,看他们个个还沉浸在胜利喜悦之中,马上拿起酒杯温和笑道:“此次能旗开得胜,云生全仰仗各位将军。虽说现在酒粗菜淡,但与诸位同饮一杯也是人生快事!”
“将军英明!”
众将一听他略有恭维的话,自然心情大好,个个捧起酒杯一饮而尽,豪迈之情和对他的钦佩溢于言表。
“好!”
周云生将杯中之物饮尽后,依旧笑容满面。毕竟是旗开得胜,再怎么沉稳都免不了有欣喜之意。见大家的目光全集中在烤肉上,马上挥手笑道:“诸位不必拘礼!眼下天机营按兵不动,我们也不必太过于紧张。只是杯中之物始终迷人心智,诸位还是多吃少饮为好!”
“是!”
众将应声之后不再客气,拿起小刀割起香喷喷的烤肉。一块块肥厚的牛肉烤得滋滋作响,光是听声音就能勾起人的馋虫。
“来人呀!”
周云生见他们分完肉,马上唤来几名早已馋得直咽口水的兵卒,指着刚烤好的大半只牛,亲切笑道:“众家兄弟也饿了吧,虽说现在狼多肉少,不过有能力的狼也得啃上几口肉。
你们把半头牛扛过去分给有功的兄弟们,告诉他们,我周云生谢谢他们在战场上浴血奋战。
““是!”
兵将们一听这煽情的话,顿时倍受感动,但还是不敢碰最大块的烤肉。毕竟军中上下有别,将军们还没吃饱,他们哪敢动呀!最后在周云生的强令下,把大半的肉带下去犒劳将士们,周云生同饮同食的亲和又博得士兵们的交口称赞。
虽说大胜而归,但死伤和损耗是避免不了的问题。周云生早就命人把大部分的牛肉留下,用整副牛骨熬了半天,熬了十多锅香气四溢的浓汤给伤兵们补充营养,每人都有一小块牛肉可以吃,在潮湿树林里也能喝上一口美味肉汤。
种种亲和手段像极了周井,体贴下属的细腻心思让伤兵们感动得痛哭流涕,纷纷大喊就是死了也值得。大胜过后的气氛喜悦中又带着几分温馨,一些原本不是周家嫡系的兵将也喜欢这种融洽氛围。
“入夜了,诸位早点休息!”
周云生和众将聊至夜月高挂之时,见众人都有点打不起精神,马上挥手示意他们先去休息。
这时已经入夜,驻扎在树林之间,因为潮湿的关系,有几分刺骨寒意。毕竟绿荫繁密总会带着强烈淫气,又伴随一点清凉雾气,无孔不入地飘荡着,让人感觉十分寒冷。即使燃烧篝火也起不了多大作用,不少士兵早就盖上粗被,早早进入梦乡。
众将也纷纷打起哈欠,在起身告辞之时,警戒岗的哨兵突然着急跑过来,跪地后急喘着说:“将军,不好了!”
“何事惊慌!”
周云生睡意全无,立刻皱眉问了一声。其他军将一听也打起精神,满面凝重地看着哨兵。
哨兵满面急色:“西南方向突然烧起狼烟,据位置来看,应该是周云坤将军的驻扎地所烧的。”
“二哥的军营丨?”
周云生顿时皱起眉头。安静好几天,怎么突然起了战事?事先也没收到天机营行动的消息,难道是他们趁着今夜雾气浓郁,偷袭周云坤的军营?不可能呀,如果真是这样,他起码得先绕过自己的防区!
“不好了将军!”
没等众人明白,又一个哨兵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们正前方也烧起狼烟,看位置应该是周云龙将军的凤阳驻地出事。”
“什么,同时两个地方烧狼烟求援?”
众将顿时一片哗然:“我们一直有斥候随时盯着天机营的行踪,为什么没收到他们出兵的消息呢?”
“慌什么?”
周云生一看麾下众将百思不得其解,马上喝止他们略显慌张的讨论。
“将军!”
一名副将走上前来,满面凝重的说:“眼下看来确实有战事发生,如果不是天机营偷袭,他们也不会突然求援。虽说我们有斥候不停打探,但这些斥候也有可能被他们偷偷解决。眼下最好还是先决定该派兵支援哪一方?毕竟战机稍纵即逝,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
“有道理。”
周云生赞同地点头,沉默片刻后,又穿起披风,拿起自己的长枪,严声令道:“二哥那边离天机营最近,受到的攻击可能凶猛一点。我率一万大军过去救援,你们率五千兵马增援周云坤营部,其他兵马原地待命等候我们的消息。”
“是!”
众将们全都打起精神,一扫刚才困意,纷纷戴盔配甲后,赶紧跑去点兵集结。
驻地军营的大门一开,周云生一万兵马立刻浩浩荡荡地冲出来。因为树多枝密的关系,没办法急速集合行军,只能分散开来,杂乱无章地朝一个方向冲去。
另一边救援的五千大军也从另一个方向冲出密林,朝周云坤营部的方向增援!
夜里浓重的雾气让能见度变得很低,低得只能看见身边战友,看不见前方地形,这种无形阻挠更是让人心急如焚。
周云生一边着急地催赶兵将们快速前行,一边面色凝重地准备战斗的计划。
浩浩荡荡的兵马奔腾在安静的黑夜里,马蹄声的轰鸣惊扰得鸟儿都飞了起来。
周云生心急无比,但碍于行军速度实在太慢,慢得让人有些怒火中烧,前行一个多时辰后,他毅然决定先抛下五千步兵,自己带着所有骑兵朝兄长的方向增援,虽说兵力有所锐减,但速度上却快了不只一倍。
大批骑兵在树林里不断穿梭,个个面色凝重地握紧手里兵器,一边着急地催赶身下马匹,一边磨刀霍霍做着最艰难的战斗准备。
周云坤营部驻扎的马尾林外围平静一片,天亮时哨兵才发现前方突然出现大量尘烟,伴随一阵阵沉重轰鸣声,动静大得有点吓人。听密集的马蹄声,来者肯定人数众多,所有人吓得一下睡意全无,慌忙跑到军营里通报。
周云坤营部有不少兵将还在睡梦中,一听有敌袭的消息,立刻从床上跳起来,一个个匆忙拿起兵器,把部属集结起来。周云坤更是不敢怠慢,睡时没有半刻卸甲,马上一身戎甲出现在军营之前,紧皱眉头看着愈来愈近的骑兵,见这伙骑兵行军速度之快,简直在向自己奔袭,立刻喝令全军戒备。
早晨林间雾气越发浓郁,根本看不出对方的旗号和衣着。双方在迷糊中彼此看对方都摆出架势,更是紧张,还没等凑近之时已握刀在手,准备一场血战了。
五千骑兵喝喊着冲到军营前时,一马当先的周云生突然发现不对劲。附近根本没任何打斗痕迹,再细看面前军队全穿着周家军的衣服,一边拉缰绳想把马停下,一边慌忙喝令:“赶紧停下,不是敌人。”
周云坤已骑在马上,握起长长的重矛,随着眼前骑兵愈来愈近,他也发现不对劲的地方。细看之下,带兵之人竟然是胞弟周云生,也赶忙挥手喝令:“把刀收起来,是自己人。”
这时五千骑兵的冲锋已经煞不住,那么快的行军速度,再加上营口道路极小,马和马挤在一起,很难停住;更何况马蹄声密集,他们的声音就算再浑厚也被淹没了,很多人都听不见自己将军的命令,摆出战斗准备。
即使离得最近的一部分人全都听到,但这时已经来不及。浓郁雾气让大多数人看不清对面兵马到底是敌是友,一些人甚至以为下令强攻,骑兵冲锋的速度一部分竟然变得更快。
“妈的……”
饶是一向儒雅可亲的周云生也忍不住破口骂了一句,冲到兄长面前时已慌忙地把马停下。这会儿手下兵将们搞不清楚状况,杀声震天地朝自己人杀过去。
“起绊马索!”
周云坤这边不明所以的将领见将军完全傻眼,赶紧喝喊手下做好战斗准备,纷纷抽出腰间大刀迎上去,毫无畏惧地面对这伙冲锋而来的骑兵。
“杀呀!”
双方的嘶喊声震天般的在山间回荡,不少人此时已经失去思考能力,只想着砍翻敌人。浓郁雾气阻碍视线,等到双方短兵相接时,有的人才看清对方竟然是兄弟部队,这时奔驰的马蹄已经停不下来了……
“别动手,是自己人!”
“都躲阅点,我们不是天机营,我们是周云坤大人的兵,停下呀!”
双方潮水般冲在一起,顿时人仰马翻。有些人不明就里地砍向离自己最近的人。有些兵将慌忙中被绊马索弄得摔倒在地,有的人看清情况后,赶紧躲避骑兵冲锋的锋芒,却有不少被马蹄踩死、踩伤!军营前的防御木架也被骑兵们撞得东倒西歪,没一会儿的工夫,情况就乱到顶点。
场面混乱到无法收拾的地步,防守的步兵们躲避混乱马蹄,精心准备的防御工事就这样被摧毁,而且还让周云生的骑兵摔得人仰马翻。人挤人、人踩人,一下子就把所有编制打乱。
“都不许动手,是自己人!”
周云生一边赶来,一边着急地大喊。眼看不少兵将被踩在马蹄之下而受伤,心祌更是急得快要吐血了。
“全部躲开,别和他们硬碰,小心别撞上那些木架。”
周云坤也是急迫地喝喊,此时不少骑兵被绊马索绊倒在地,有的看不清前方直接撞上木架,受惊的马匹四下乱跑。马蹄的踩踏早就不分对象,兵将们个个哭爹喊娘地躲避,场面乱得根本控制不住。
军营内立刻被冲击得人仰马翻,这时虽然明白是自己人,但受到惊吓的马匹不停乱跑,根本不管面前有没有人就一顿猛踩,兵将们只能无可奈何地躲避,任由这些控制不住的牲口乱冲乱撞。
营门口到处都是哀吟的伤兵,除了被自己人误伤以外,更多的是在冲锋中伤得莫名其妙,有些甚至是被自己人给踩伤的,场面狼狈到极点。
营前烟尘四起,一声声哭喊淹没周云生和周云坤气极败坏的声音。不明白情况的将士们依旧抱头逃窜,边跑边踩在其他人身上,更是气得他们七窍生烟。
马尾林下一片混乱,西边山峰上却是一幅截然不同的场景。山上有几十人看着狗咬狗的闹剧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个个满脸兴奋,对于这场大戏表示十分满意。
“还是赵将军聪明,看今天的天时会起大雾,好好耍了他们一把。”
一名小兵笑得眼泪都快掉下来,说话时断断续续说不完整。
“可不是嘛!”
其他人纷纷附和:“都说周云生用兵如神,现在看来不过如此。没用一兵一卒就让他们狗咬狗打了起来,照这情况来看死伤不少。太爽了!”
“就是,两边加起来最少伤个三、五千。”
其他人纷纷附和,因为场面乱得两、三个时辰都控制不住。也怪周云生太心急,没控制速度才会闹出代价这么大的误会。
在他们旁边有一堆燃尽的灰烬,看散开的粉末和刺鼻味,明显是燃烧过的狼烟。在这么高的地方燃烧狼烟是很明显的举动,但由于角度,山下哨兵却很难发觉。
就算发觉也没什么大不了,这座高山离他们最近的一边是悬崖,他们即使想攀爬上来都要绕道;等上来时人早就跑掉了,根本构不成任何威胁。
“都别说了!”
一个明显是首领的大汉冷笑一下,满面得意:“这些手段我们在猛虎寨时早就玩腻,没想到这帮小子那么轻易上当。现在我们算是功成身退,赵将军还有别的任务要部署,我们不必在此耽误,让他们自己收拾残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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