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刀门几百个人悄悄在周边的街口集结,此时街上兵荒马乱,也没有人注意到这群贩夫走卒打扮的人。
蓝劲雄见弟子们都集合以后,才眯着眼打量粮仓,压低声音说:“这里是津门粮草囤积最多的地方,朝廷的旨意就是要我们趁乱烧了周家军的粮草,让他们先自乱阵脚。”
“哦……”
众弟子这才释然,听到是偷袭而不是上战场,不少心中有怯的人都松了一口大气。毕竟这种事和打架差不多,真要上战场拼命,有些人还真没那个胆色。
“守卫的人现在有点少,是动手的最好机会!”
蓝劲雄见弟子们有些怯阵,立刻又拿出圣旨,妙语连珠地煽动道:“想想日后的锦绣前程、想想日后的荣华富贵。今天都给我豁出命来!只要将叛军的后方打乱,到时候我们铁刀门就功不可没了。”
“是!”
弟子们紧张得手心额头都是汗,但一个个还是被他煽动得兴奋异常,握紧大刀准备冲上去干这杀人放火的好事了。
“是个不错的野心家!”
张丛甲在后面远远地看着蓝劲雄一个劲地煽动弟子们,不由得诡异地笑了笑。
“叔爷,我们来这里到底是为什么?”
张虎有些疑惑地问了一句,毕竟让他前来不是圣上的意思。主子只是临时让自己跟着张丛甲过来而已,但这样贸然进城确实太危险了。
“救人!”
张丛甲眼神一冷,角落里也悄悄集合几十名大内高手。见张虎还有些疑惑,马上拍着他的肩膀宽慰道:“这事一时半刻说不清楚,反正等一下不管铁刀门能不能得手,我们都得趁乱把人救出来。”
张虎一听也不再问了,默然看着铁刀门的弟子们悄悄地包围粮仓,心里疑惑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竟然需要圣上派出张丛甲这样的天品高手来救?
要知道无情最是帝王家,一向心狠手辣的皇室,大费周章想营救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好戏开始了!”
张丛甲眼睛一眯,这时偷偷潜伏的铁刀门也瞬间发难了。
“杀呀!”
蓝劲雄身先士卒冲出去。为了鼓舞弟子们的士气,他仗着一身地品中阶的好身手,迅速冲到粮仓门前,怒喝一声后,在守卫们惊魂未定的情况下砍翻数人,狰狞的九环大刀立刻斩下数个首级。
“有敌袭!”
门口的守卫本就没几人,话一喊完也被蓝劲雄砍翻在地。但这么大的动静还是惊动仓内的其他守军,其他人迅速赶来,堵住蓝劲雄前进的步伐。
“兄弟们,冲呀!”
铁刀门的弟子们也如潮水般冲上去,迅速和来援的守军拼杀在一起。毕竟是学武之人,而且还是偷袭战;刚一个照面就占了上风,瞬间把门前惊慌失色的哨兵和守卫全部乱刀砍死。
“烧狼烟,戒备!”
被惊动的营内守军也赶紧冲出来,一边求援一边喝喊着,和铁刀门的弟子们拼杀在一起;迅速的反应和集合,也阻碍了铁刀门的偷袭计划。
双方的人马立刻展开白刃战,原本安静的粮仓立刻响彻惨叫声。手起刀落,一具具尸体倒在别人的脚下。遍地的血水和尸体充斥着浓郁的血腥味,混战一开始就极端惨烈。
铁刀门的偷袭如潮水般让人措手不及,虽然人数不多,但个个都练过武,身手也不赖。守卫本来就没多少人,现在只能且战且退,苦苦支撑着。
好在其他地方警戒的守军及时来援,虽然还能抵挡一阵子,但稍一不留神,还是有两个粮仓被点了一把火。
火势虽然不算太大,但这时守军根本无暇扑救。因为铁刀门紧紧纠缠,一般的守卫军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没多久就死伤过半,被打得节节败退。目前他们唯一的依靠只有大军赶紧来援,否则这里的粮草可就全完了。
“杀!快,先把粮草烧了!”
蓝劲雄已经杀红了眼,九环大刀带着猛烈的力道,斩下一个又一个阻挡在前的守军。这时他见弟子们初次干这种事还有点畏首畏尾,立刻不满地大喝一声!
“是!”
弟子们虽然应得大声,但在这种与军队的混战中,还是有点惧怕的心理。有些人甚至连下重手的决心都没有,气得蓝劲雄恨不得将他们也杀了。
“挡住他们!”
粮仓其他据点的守军也陆陆续续赶来。一看有人来袭,二话不说就举刀杀来,继续与铁刀门的弟子展开厮杀。
一把九环大刀舞得虎虎生风,灵活步法配上刚猛的刀法,自小苦练出一身好武艺的蓝劲雄,在人群中自然是威风八面。寒气逼人的刀光在黑暗中舞出一个又一个的圆,斩杀一个又一个的守军,地品中阶的实力已经强得几乎没人能挡。
“这家伙身手还算不错!”
张丛甲远远地看着,不由得赞许地点了点头。要知道张家刀法虽说也是走刚猛路线,但其实粗中有细,十分讲究灵动。能让他称赞一句,可见蓝劲雄的看家本领也是不弱。
“但他也挂彩了。”
张虎看着人群中那个飓风般的身影,心里多少有点犹豫,禁不住有些纠结地问:“叔公,等一下要是周家军来援,我们要不要把他也救走?”
“我来之前请示过太子爷了。”
张丛甲猛灌一口酒后,有些阴阳怪气地说:“他告诉我铁刀门要动手的事,不过他只说空白圣旨不能遗落津门,并没有让我顺手救人!”
“哦……”
张虎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马上闭嘴不语了。蓝小熏身怀龙种,蓝劲雄怎么说都是泰山之尊,当然他得关心地问一下。不然到时候主子怪罪自己救人不力,那就惨了!
混战持续打了大半天却没有半点军马来救,双方已经厮杀得死伤惨重、惨不忍睹。
照理说,这么大的动静虽然在混乱的津门城内不算惊天,至少还是会引起警觉才对,更何况已经有两个粮仓烧起大火,这么大的黑烟难道没有人察觉到吗?
“怎么回事?”
张虎见半天还没军马来援,不禁有些疑惑:“周家军一向以警觉性高、机动性强而出名,怎么这么久还没来支援啊!”
“斥候兵和传信兵恐怕已经被……”
张丛甲阴冷地笑了笑,手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不会吧!”
张虎顿时目瞪口呆,看了看身后面无表情的大内高手们,已经有些恼火地责问道:“叔公,你们到底来了多少人!事先什么都不跟我说,我都忍了,但现在你总该告诉我了吧!”
“我也不知道!”
张丛甲无奈地摇了摇头,有些感慨地说:“当今天子圣心难测,岂是我们凡夫俗子所能妄自猜测的?更何况你那主子爷现在也是只老狐狸了,说话的时候都藏一半,我推测他已经安排人马去阻截传信兵了。”
张虎已经无语,细想一下皇家做事一向会上几道保险。既然此人需要冒险来救,连天品供奉张丛甲都派出,肯定还会有其他兵马在暗处支援,倒也不算奇怪。
“前辈,有异变!”
一直沉默不语的大内高手们,突然全都警觉起来,瞬间散发出一股浓郁的杀气。
顺着他们尖锐的目光看去,原来这时铁刀门也被纠缠得难以前进。在斥候兵和传讯兵全被狙击的情况下,暂时不会有兵马来援。
但是就算这样,守卫也顽强地抵抗着,铁刀门的人根本无法更加深入。然而现在除了两座无法扑救的粮仓之外,所有储存粮草的仓库和帐篷竟然全都烧了起来。
这根本不是铁刀门干的丨张虎腾地一下站了起来,疑惑又紧张地说:“难道是其他支援的人马到了?是他们在暗处放的火?”
“别紧张!”
张丛甲将酒壶往旁边一丢,原本嬉闹的脸瞬间变得阴沉无比,慢慢将爱刀拔出后低喝道:“这是我们动手的信号了,冲进去以后别管铁刀门还是守军,敢挡路的话就给我杀了。我们要救的人会在粮仓右侧!”
话音一落,他迅速冲了过去。
“是!”
大内高手们应喝一声后,数十人各自手持看家兵器紧紧跟上,一声令下便身形如风,没有一个人会在这种时候拖泥带水。
“妈的!”
张虎尽管有些恼怒张丛甲事事隐瞒,但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猛地将刀一拔,凌空一跃跟了过去,心里却是想不通的疑惑。
“速战速决!”
张丛甲闷哼一声后,率先冲进混战的人群里,没等众人看清他的身影,只见手里刀光宛如蛟龙出海般肆虐,十数道刀光杀过,挡在身前的人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被砍得横飞出去。
“是!”
大内高手们紧跟其后,下手的对象多是惊魂未定的守卫们。毕竟都是身经百战的精英,杀起人来甚至比一些绿林土匪还要心狠手辣,凡是稍微近身的守军全都被一击毙命。
数十人如旋风一样猛然冲进,顿时让人大惊失色;尤其是信心满满的蓝劲雄更是吃了一惊,他不清楚眼前这伙人的来历,赶紧大喝道:“大家小心,有情况!”
“啊……”
张丛甲一行人没有半个拖泥带水,迅速杀开血路后,也不管错愕的蓝劲雄或其他惊慌失措的守军,一路从右边疾驰而去,几乎无视拼杀的双方。
“张家刀法!”
蓝劲雄惊呼一声,虽然张丛甲并没有爆发出天品的可怕实力,但这伙诡异的人,狠辣的风格和压抑的安静都让他心里一突,隐隐有种不安的感觉开始在心头环绕。
张丛甲的突然出现,让已经拼得伤痕累累的人无不诧异地看着这帮不速之客。
虽然让混乱的局面稍微停滞了一下,但这时另一边也传来一阵厮杀之声;一个厚重而恼火的怒吼让人心里一惊:“妈的,敢档我!”
寻找话音的出处,却看见北边不知何时又冲进来一伙人。最前面的是一个面相狰狞的铁塔大汉,仗着一双铁拳把惊魂未定的守军杀得连连败退。他身后的人却是个个沉着脸不言不语,但杀起人来也是连眼都不眨一下,瞬间把面前的守军杀得无力反抗。
“这、这到底怎么回事!”
弟子们惊恐得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他们问的是突然烧起来的火,还是这两帮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杀神!
楼九只是嘲笑般看了蓝劲雄一眼,也没说什么,一边喝杀着,一边带着人和张丛甲他们集合。
河北奸细之事查明后,许平也将他派过来。好在楼九一伙全是生面孔,混进津门并没有像张丛甲他们那么难。虽然又要找机会又得化妆,但在人心惶惶的时候,借口要来接家人也算是容易得很。
两伙杀神全朝右边冲去,出场的时候是那么凶狠,强得几乎难以抵抗,但现在却是如风一般跑得无影无踪,只留下地上的一堆尸体,连一个活口都没有。
这么心狠手辣的做法,别说守卫们彻底目瞪口呆,就连蓝劲雄都傻眼,搞不清楚这两伙人到底是什么意图。
这时整座粮仓已经烧起来,想扑灭是不可能的事了。灼热的温度和煤油燃烧的味道都让人很不舒服。
张虎咬着牙紧跟其后,没有多少粮草的右侧,防守很是薄弱;不到一百名的守卫兵,只是一个照面就被大内高手们杀光。有铁刀门在前面牵制大批兵马,所以一行人几乎没遇到什么像样的抵抗。
这时楼九带着他的人迅速赶过来,一伙人也是风尘仆仆极有气势。张虎一看,顿时警觉起来,一转身举刀怒喝道:“什么人!”
众人都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彼此之间似乎都不认识。楼九一看大内高手们有些敌意地看了过来,赶紧大声喊道:“别动手,是自己人!”
“自己人?”
张虎的刀微微一举,已经有出手的意思。府里武人文客那么多,但是阴差阳错之下他却没见过楼九,在这种非常时刻当然大意不得。
“虎子,那也是你们主子的手下,别乱来!”
张丛甲赶紧解释一句,京城之乱时,他负责在宫门前接太子府的女眷进宫,倒和楼九有过一面之缘。
“抱歉了。”
张虎把刀一放,歉意地笑了笑。
“办正事要紧!”
楼九也给了他一个善意的微笑,一见张丛甲紧张地左右观望,赶紧跑过去着急地说:“大供奉,我们到底是来救谁的呀!虽然我们已经把传令兵都阻杀了,也设了几个路障拖延周家骑兵的速度,但这把火一烧,大军马上就来了,时间不等人!”
“来了!”
心急如焚的楼九还想解释之时,却看见一个人影气喘吁吁地跑来。
张丛甲对跑过来那人说道:“大人,你没事吧!”
来者虽然一身官服,但这时浑身脏兮兮的,看起来多少有点狼狈。他大约四、五十岁的年纪,虽然灰头土脸有些不堪,但从隐约的白皙中,可看出是个白净的人。
标准的国字脸,一双眼神温和中又有种说不清的睿智,看似亲切无比;微微一笑,给人感觉像是个慈祥的长者一样。
“没事了!”
来者身材并不高,站在这群大汉中显得有些文弱,一边急喘着,一边有些感动地说:“没、没想到你们真的会来接我,一开始我还做好玉石俱焚的准备,看来是多余了!”
这意思听在众人的耳里有些刺耳,话里的意思似乎是在惊讶这次朝廷为什么没杀人灭口。毕竟派出一个天品供奉算是大事,所以来人的话里除了惊讶外也有惊喜。
“罗大人何出此言!”
张丛甲满面肃色,义正辞严地说:“圣上一直惦记着大人的安危。十日前收到你的密信后就派我们马不停蹄地赶来接大人!现在不是说话的地方,大人还是先随张某一起走吧!”
“好!”
中年男子一边擦着头上的汗水,一边着急地说:“我已经把所有的粮草都烧了,事先也骗那些动手的人喝下毒酒,现在应该是万无一失,不过你们这次的阻截真是有效,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周家军的反应那么慢!”
灼热的空气让众人满身大汗,男子这一擦也抹掉脸上的灰尘。虽然人到中年,但大家都看清这是一张文静秀气的脸,温和安详却又充满智慧。
但是,这是一张熟悉的脸孔,熟悉得让大内高手们顿时哗然一片。
“罗培安!”
张虎呆滞一下,等喊出这个名字时,已经惊讶得连嘴都合不上了。
“真是他呀!”
大内侍卫们彻底傻眼,一个个像是被雷费了,呆愣地站在原地,似乎有点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千里迢迢要救的居然是他们前段时间的刺杀对象。
“啊……”
别说他们了,就连楼九这种意志坚定、头脑清醒的人,也是瞪大眼睛,有些搞不清楚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