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倾筱若

雨疏风。本该是这样。却被厚厚的大雪覆盖。

    占卜镜里大雪覆盖下的夜来国，那些肢体已经残缺的将士，舞月王朝在阴谋洗礼之后的新生。

    我想筱若看到此景一定会很高兴，她在等一个两败俱伤的最佳时机，让世人都看到她暗中招募的军队，是怎样坐收这场渔人之利。我为自己所想感到羞愧。但我早已卑微如同尘埃。如何能高尚？

    我犹豫下，然后将头扭向别处，我说，公主殿下，我看到舞月皇朝将代代兴旺下去

    便是这一次，我恰巧看见她展露的笑颜，赞我。一笑，倾城。像十年前一笑，倾了我的城。

    六、

    十年前，北方的杨花正开得纷纷摇曳，筱若跟随流萤王，征兵北下。

    杨树林里，师傅第一刀，在她胸前，斜斜划下，第二刀，由左到右，将从她纤弱的腰际横斩而过。她弃剑回头，我在暗处，生平如此心惊恐惧。我望着近在眼前的银色光芒，触手可及的喷飞血花，飞了过去，挡在她面前，代她承受这无情的一刀。

    她抱着我问，你是谁，为何在这里？

    我说，你又是谁，为何也在这里？

    她笑了。这一笑，成了我以后生活全部的力量。

    她说，我是舞月王朝的筱若公主。

    是的，筱若是公主，我是罪臣。

    我恨流萤王无情的围攻使我失去师傅，也失去了回家的机会，尽管我不知道师傅为何要刺杀于筱若。我只知道师傅带我到舞月王朝，是要寻访术师的最高境界。

    我记得师傅倒下来，当年整个林的杨花就在我眼前冉冉飘落。我跪于杨树下，嚎啕大哭。后来，我被接进踏雪山庄，南宫夫人和云景飒庄主二人待我如亲生。可我的记忆，却再也找不回来。

    千回百转，再见筱若，我终于寻回了久已不见的记忆。

    筱若，可是你，是否还记得十年前替你挡下刀的少年？你可知，正因了你父王众多的罪孽，舞月皇朝才有今朝的灾难。

    我知道这个世上，也只有筱若你，才能救皇朝于水火之中。所以，筱若，我答应你，想尽千方百计也要让夜来国玄玉退兵。

    七、

    那是我于十二年之后的阔别。我又见到玄玉。黑了，瘦了，多了乖张黶气。

    当年的夜来国皇子玄玉，在我左右，最近也是最远的距离。他那样一个人，深邃的眉眼神色俊朗，却总在额头留着一缕阴霾。微微皱着的眉心，盛不下我区区一根手指的温度。玄玉，你总这样皱着眉，我不明白。我曾经仰头望着他，就如望着我万世景仰的神，流露出心底尽数的担忧。而我如今见他，担忧依旧。

    没有人知道，我和夜来国玄玉拥有相同的血脉。我更没想到玄玉会发动政变登上王位。

    玄玉在观星楼露台上饮酒，我只看见一张陌生男人的脸。很意外，他的身边没有任何随从。他看见我，命我为他斟酒，一杯一杯，都是仰面一饮而尽。之后，他漫不经心地问，你是谁？

    我说，蓝颖。

    他一怔。

    他说，军队有传言，有人亲眼目睹，蓝颖杀了师傅，救了舞月皇朝那丫头。也有人传言，蓝颖已死。蓝颖，你突然回来，是不是带着更大的阴谋？或者，你想要王位？

    他说话的时候紧紧捏着我的右手，捏得我手指的骨骼几乎要砰然碎裂。他说，果然是蓝颖，我的好兄弟，你来帮我了，你一定学了术师的最高境界回来，是不是？

    他问，蓝颖你为什么不回答朕？为什么不说话？那些字句就像要人脑袋的铡刀一样，铿锵地击在我颤抖的心上，我猛然挣脱他，打翻了桌上余下的半壶酒。

    他继续问我，声音含糊而暴躁。我忽然觉得这座观星楼的四周早已草木皆兵。

    我稍稍定神，又坐在他身边。

    年迈的术师告诉我，要救筱若，必须近玄玉，，唯一的办法就是用占术让玄玉永远失去战斗力，并永生不与施术者见面。

    筱若，其实我更想救苍生于水火。

    不出半年，尉迟韶佳胜战。他是那样骁勇，他一直就是舞月的英雄。我看见夜来国的花残了，树枯了，竟是又一年过去，偏偏，一切都不一样了。

    八、

    这一年。

    筱若她，二十二岁。奉旨登基。

    朝中晚宴。我不着盔甲，身穿青衣，发丝高束地出现在她的宴间。筱若坐在南宫夫人的身侧，我看到她，一双眼游离于众人间，仿佛寻找什么，一颗心就慢慢痛开来。

    凉颜之子，尉迟韶佳战功显赫，情倾筱若，天下人皆知。我也终于知道，为什么，我会屡次在占卜镜里见到他。

    是的，我为筱若抵挡的那一刀，让我永生再也做不成男人。

    我现在是筱若王钦点的，舞月皇朝的国师——蓝颖。我要代她永世守护踏雪山庄。万死不辞。

    舞月皇朝历朝规矩，国师不可以有情爱，不可以有私心，不然他最在乎的东西，将不得永生。

    而我最在乎的，只有筱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