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穿过山岚,自西而来,把高台周围的彩旗刮得猎猎作响,莫法特先生来不及感伤,就觉额头一痛,他伸手一摸,呆滞地凝视着手指上黄色的粘稠液体,一股腥味席霎时卷了他的鼻腔
是一枚鸡蛋。
他扒着栏杆俯视下方,一个膀大腰圆的中年妇人叉着腰,凶神恶煞地盯着他,啐了一口:简直就是混蛋,我们可不需要你!
他被气得喘不上气,双手捂着脸,瘫坐在了高台之上,背对着对他指指点点的民众。
卡米莉亚快步穿行在梅里屯的街道上,那双钴蓝色的眸子闪耀着光,落后一步的秋日暖阳都显得黯然失色。
拐角处的一家商店外,两位中年绅士藏在屋檐的阴影里,卡米莉亚发现斯卡查德男爵正杵着拐杖看着她,眼底的情绪并不分明。
伍德弗里尔小姐,你可真不错。斯卡查德男爵乐呵呵地说,笑出了褶子。
卡米莉亚瞟了一眼跟着斯卡查德男爵的索恩医生,笑盈盈地回应道:您实在过誉了,我只是基于一个受害者的角度做出的反击。
你可太客气了,斯卡查德男爵伸出胳膊,示意卡米莉亚与他同行,同我走一段路吧。
卡米莉亚点点头,请索恩医生将玛丽带给班纳特先生,随即挽上了斯卡查德男爵的胳膊,我的荣幸,男爵大人。
纵然已经上了年纪,斯卡查德男爵的步伐依旧沉稳有力,卡米莉亚揣度着斯卡查德男爵究竟想同自己说些什么,便听见他用苍老的嗓音说:伍德弗里尔小姐,我原本以为你不会乐意参与到这些事来。
参不参与,这可由不得我决定。
斯卡查德男爵止住了脚步,转过身,面庞隐没在路旁房屋的影子里,上个月,赫洛德收到了来自伦敦的一笔汇款,那些钱出自鼎鼎大名的多西罗夫人的基金会。
他的语气平淡,宛若说着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多西罗夫人是个守信用的人,毫不吝啬地拨来了五百英镑的款项。
卡米莉亚试图转移话题:选举的形势目前看来,对你们大大有利,你们肯定会对莫法特先生乘胜追击的吧。
他违反了选举守则里最重要的一点纯洁,没有任何的经验,头脑空空,盲目自大,输掉是必然的趋势。斯卡查德男爵的两鬓经过时间的风化早已苍白,而深邃的眼中,是一种胜券在握的笃定,跟我的路易一个样。我认识多西罗夫人,她是一个政治动物,无关性别,她非常擅长在夹缝里为自己谋取利益。她指点你了?
卡米莉亚落落大方地笑着,挽着斯卡查德男爵向前又走了几步,您很了解多西罗夫人。众口铄金,流言只会越传越离谱,既然已经成为事件的焦点漩涡,索性彻底些,澄清事实,还能带来意想不到的效果。
斯卡查德男爵用全新的眼光打量着卡米莉亚,暗自点头。
卡米莉亚的突然出现,的确给莫法特先生带来了意想不到的打击,毁坏了竞选团队给他的包装,也大大增加了斯卡查德男爵获胜的概率。
斯卡查德男爵停顿了半响,幽幽道:你说的不错。
卡米莉亚接受了男爵的称赞,斜斜的几道阳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这场演讲闹剧的余波尚未散去,给莫法特先生扔生鸡蛋的中年女人被证实是格鲁尼亚太太,也就是露西。格鲁尼亚的母亲。
这桩最后的点睛之笔被街坊邻里议论了很久,莫法特先生连着好几天都没有露面。
内瑟菲尔德的起居室内,大理石砌成的壁炉中,火静静地烧得很旺,墙角装饰着精致的花朵,烨烨的烛光在花朵中孤寂的闪亮。太太小姐们在房间里散开,有些人一下子坐下来,斜卧在沙发和卧榻上,有人俯身向着墙角,细细打量着花来,大多数人则团团围着火炉,听着最中央的班纳特太太,吹嘘着未来女婿是多么的仁慈、和善,正直,把一切最美好的品质都堆砌到宾利先生身上。
卡米莉亚退缩在一个靠窗的位置上,随手从临近的桌子上取了本书,竭力读下去。索恩小姐和简。爱把凳子搬到她身旁,不久,毗邻的房间传来一阵喧哗声,索恩小姐揉捏着裙角,碰了碰卡米莉亚的手臂。
是小理查德先生?卡米莉亚用口型问道。
这时,门外响起了此起彼伏的脚步声,男仆将起居室的门推开,露出了乱哄哄的走廊,弗兰克正和马普尔先生勾肩搭背地往舞厅走去。
第77章围观日常(20)
宾利先生自求婚成功之后,便发誓要把内瑟菲尔德的这场舞会办成梅里屯最盛大的一次。
他去了趟伦敦,买来了最时兴的装饰,大厅里的栏杆、画框又一次被擦得蹭亮,几乎能清晰投影出人的面容,五十多根蜡烛将房间照亮得宛如白昼。舞厅被浓郁的酒香、面包香和白汤的味道笼罩着,客人们都能随意取用。
当舞会的第一个音符响起时,宾利先生就拉着他的未婚妻滑入了舞池,他们正跳着一曲活泼的爱尔兰舞曲,鞋底击打在地板上,发出砰砰的响声。
咖啡端来了,此刻,许多小姐就坐在舞池旁的沙发上,像百灵鸟般活跃,谈话也十分轻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