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星占卜之术,说真的,拥有这种能力以来,他不曾为自己卜过一卦,他总认为生死有命,认为自己生性淡泊,不求闻达,没有什么好算的,直到遇见她,这个来自另一个时空的女孩,他才知道自己并非真的无欲无求。
他渴望她的陪伴,渴望执子之手,与之偕老,她能明白吗?
闻言,朱芝芝叹息一声。她很早就知道慕无极对她的特别,但她更早察觉到自己的反常。
别说她不是这个时空的人,就算是,她也绝对不是个忧国忧民的人。
她管什么战争?兰州是丢是守跟她有什么关系?她绞尽脑汁,拼命去偷情报,不过是想帮他而已。而当她终于帮上忙时,看到他紧皱的眉头舒展开了,她浑身的伤仿佛都不疼了,觉得一切都值得了。
可是,她不能不忧虑。
这一切终究是命中注定,还是一段阴错阳差的插曲?
如果不顾一切的陷进去,到头来却发现不过是镜花水月一梦,她要怎么办?她更怕的是,如果放任这段感情发展下去她走的那天,他要怎么办?
所以,她一直装傻,一直逃避,一直不敢面对。
“芝芝,你留下好不好?你懂我在说什么的,你相信我好吗?”
朱芝芝知道自己应该推开他,应该断了他的念,可狠心的话却堵在胸口,只是想想便有想哭的冲动。
最后,她咬着唇。眼角不受控制的湿润。
“傻子,为什么非要说出来?”
有些事,沉默才是最好的,一旦说出来,就再也回不去了,何必呢?
车厢内,慕无极直视朱芝芝的双眸。
“如果不说,你是不是准备逃避一辈子?”
如果不是她突然说要走,也许他真会任由她装傻下去。而今,说都说出来了,反倒轻松。
“一辈子?”朱芝芝苦笑的摇摇头“那你来说,我不逃避怎么办?我怎么保证,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有没有一辈子能给你!”压抑的苦闷似乎找到发泄的出口,她大声质问。
“芝芝”慕无极心疼地拥紧她。
“你让我说!我来得莫名其妙,睡个觉也能莫名其妙睡死半个月,下一次呢?谁能保证我不会莫名其妙地回去!那你呢?你怎么办?”
如果承认爱他,当她走了以后,他要怎么办?谁来继续爱他,她又怎能容忍别人来代替她爱他
“我等你!”
朱芝芝怔住,抬起头,对上慕无极无比认真的眼睛。眼眶中的水雾,让她眼前的事物有些模糊,唯一清晰的,是他眼神中坚定的光芒。
“我不能去找你,因为我知道自己找不到。所以,如果你消失了,我会一直等着,等着你回来。”
他当然可以现在就占卜两人的未来,但如果答案是分离,他就会接受吗?不,他不会,可他也不会违抗天命,因为他不想由于自己的私欲而连累她,所以他会用尽一生等待奇迹发生。
“你这又何苦?”
“芝芝,我只问你,如果你可以决定回家或留下,你会怎么选择?”
朱芝芝沉默。
一边是至亲,一边是深情的爱人,两个都是她的全世界。
她要怎么选择,或者说,她要怎么放弃?
不可否认,她喜欢慕无极,很喜欢,想依赖他,甚至想保护他。看到他难过,她也难过;见他开心,她比他还开心可是在她成长的时空,分分秒秒都是她存在的见证,在那边,她活得踏实而愉快,有亲人、有朋友,她可以确定她爱那个世界。
如果她可以选择
这问题问得好,问得干脆,问得明白。
既然难以割舍,又何必折磨他人呢?
闭上眼睛,朱芝芝用轻到不能再轻的声音,狠狠地掐灭了慕无极的期待。
“我选择回家。”
望着男人渐渐黯淡的双眸,她心痛地别过头。
为什么,要让她来选啊?
接下来的路程,气氛变得苦闷起来。
遍期越来越近,两人的心情也越来越沉重。
自那天以后,两个原本无话不谈的人一下子变得像是陌生人,客客气气。更多的时候,慕无极像是刻意和她保持距离。
他甚至开始骑马,而不是和她挤在马车里聊天。
朱芝芝觉得,这样也好,他们两个都需要静一静。又或者,这样的结局是最好的,不清不楚的开始,不明不白的结束,发生的,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过程
这样一想,心里又是一阵难受。
她不是不知道自己的那个答案伤他有多深,可是她没办法骗他。
她真的很想家,她不想永远留在这个格格不入的世界
况且如果她给了他希望,一旦她离开,他怎么办?真让他永无止境的等下去?
乌云压得天色灰蒙蒙的,就像天空下两人的心情。
要下雨了?
朱芝芝把头探出窗外,冰凉的水滴打在她脸上。她赶忙朝慕无极的方向望去,见他也伸手感受着雨滴。
“无极,下雨了,你快上车!”
两人好几日没有说话,朱芝芝这一声呼唤让慕无极心上漏跳了一拍。
“我”
轰隆!不过一瞬间的迟疑,闪电飞驰,一记巨雷紧随其后在云层中翻滚而来。震耳的响声盖过了慕无极的回应。大雨倾盆而下,天与地的界线霎时变得模糊,豆大雨滴吹打在脸上,竟有些疼。
夏日的雷阵雨往往来得快,去得也快,可这一场却意外的持久。
离前面的城镇还有一段路程,一行人就近找到一处山洞避雨。众人苦等多时不见雨停,只得从马车里取出工具,在洞口生火取暖、烘衣服。
天色越来越暗,看来,今晚是要在这儿过夜了。
早有人收拾好两块干净的地方给主子安歇。
慕无极刚要坐下,却发现朱芝芝还在洞口张望,双手抱臂,瑟瑟发抖。她裙子是干的,上半身却湿了一大半,发梢还滴着水。
一定是刚才在马车上叫他时淋到的吧。他不动声色取了件干衣服,递了过去。
“换了吧。”
闻声,朱芝芝心头一紧,忍不住暗暗埋怨,可总算跟她说话了。只是,她心底也清楚自己怨得没有道理。
一时间,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他,她便抱着衣服站在原地。
以为她在为难无处更衣,他指着山洞深处道:“你进去换吧,我在这守着。”
“啊?谢谢。”
脸微微有些烫,她低着头迳自跑了进去,再不敢回头。
这山洞比她想像中要深得多,但却出奇的笔直,周围没有能遮蔽的物体。她只得没命似的跑,跑了好半天。直到洞口的光线已经十分微弱,她才意识到自己离大家太远了。
于是她停下来,盯着手里的衣服,好半晌没有动作。
她这是怎么了?不过是说了句话,为什么她会这么反常?
抱紧衣服,她缓缓地蹲下身,将脸埋在胸前。好难受,心里好难受
以前慕无极总是围着她打转,她还不觉得。如今,他好几天对她不理不睬,她突然觉得心像空了一半一样,只想和他靠近一点、多说一些话。可是,站在他面前时,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有令人窒息的沉默。
而每当那个时候,她总是很难受。
为什么会这样?她只是想家而已,她只是觉得长痛不如短痛。
然而,看到慕无极难过,她又好不舍、好心痛。
老天爷!谁来告诉她,她到底要怎么做
怎么去了这么久?
慕无极苦等在洞口,却迟迟不见朱芝芝的人影,心中不免有些担心。想要进去看看,又不知道她究竟跑了多远,万一撞上她换衣不是尴尬?
左右为难间,也只有继续苦等。
洞外大雨磅礴,闪电不时将洞口附近映得惨白,接下来又是震耳欲聋的响雷。
这样的天气,窝在王府里真是最舒服不过了。
心里忍不住又把将他弄到兰州的三皇兄咒骂一番。
不过,若不是那道旨意,他恐怕也不会遇到芝芝,不会知道看似无欲无求的自己其实也有贪心的一面,奢望着可能并不属于自己的人。
慕无极回头,发现洞的深处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真的太久了,不祥的预感突然盈满心头。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轰隆一声巨响,却并非来自天际,而是从坡顶传来。
一身泥水的侍从从洞外慌慌张张地跑进来“王爷,山顶有巨石滚下来!”
他一惊,面色严峻。“快!离开这山洞,东西都不要了,所有人立刻出去!”
于是,在慕无极的指挥下,一干人等迅速离开,并将马车先行驾到不远处的原野上。
“王爷,快走啊!”他心急如焚,却始终不见朱芝芝出来,便一把抢过火把,把来人推出去。“你们去联系这里的官员,我去找朱姑娘。”
“王爷!”
不顾众人的阻拦,他向山洞深处奔去。几乎在他转身的同时,背后一声轰然巨响,一块巨石从天而降,牢牢堵住洞口。
慕无极不禁吓出一身冷汗。若是他再晚离开一步,怕是早被砸成肉饼
芝芝?芝芝怎么样了?
想到那个人,又是一阵心焦。
火焰微弱的火把是这洞内唯一的光线,他小心翼翼地前行,凝神倾听着周围的动静。
突然,不远处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是的,那声音很轻,若非周围极静,他绝对注意不到,那是芝芝这种轻功高手特有的脚步声。
“芝芝?”他试探性地呼唤。
脚步声一顿,接着加快了频率,像是开始奔跑。
“芝芝,是你吗?”
闭角处,浅色裙摆露出一角,接着,朱芝芝整个身影现了出来。
见到确实是慕无极,她晶亮的眼眸写满惊讶。
“你怎么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