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个子男孩推了少年一把,奚落:“就是!看你这身破烂儿,穿出来也不知道丢人,破落户凭什么像我们一样读书!”
“就是,看他的鞋子都破了!”
“家里都喝风了,还要装清高……”
那几个药商子弟附和,声音响亮,像是怕别人听不见一般。
被围在中央的少年似乎早已习惯了这充满恶意的闹剧,直挺挺地站在那里,抿唇不语。
旁边偶有来迟的学童,经过那少年或是报以讥讽一笑,或是会心一笑,只是没有一个出来阻止的,一边是这云州府最有钱有势的沉香会富贵子,另一边是个三餐不继的少年,谁会阻止呢。
程馨木然地看着这一切,同样没有动作,好在很快书院的掌教裘先生来了,几个孩童才散去,那少年却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
“他叫顾长亭,家里原来也殷实,但他刚出生时,顾家的老爷出门贩药,遇上洪水,药和人都被冲走了,贩药的钱有些是从别处借来的,出事把祖产也赔上了。”魏相庆终于找到一个献媚的机会,恨不能好好表现,于是又补充道:“他好像和咱们家还沾点亲戚,我好像听魏老管家说过的……”
少年时候的程馨最喜欢一首诗:
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
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平事?
她那时多希望这世上有惩恶扬善的大侠,遇见欺凌弱小的恶霸,手起刀落,斩其头于马下。
但程馨等了整个青春,都没等来这大侠,彼时她才知:这世上本没有大侠,有的不过一盘红烧大虾。
上课的依旧是昨儿那位长袍先生,姓吴,讲的依旧是某味中药的性状、功用之类,程馨无精打采,在本上鬼画符,总算挨到中午。
翠陌与刘妈妈送了热乎乎的饭菜来,程馨与相庆相兰两兄弟拿着饭准备到侧厢房吃,临出门看见那名叫顾长亭的少年从书箱里拿出一个方方正正的布包,不用想也知道,那是他早晨从家里带来的午饭。
魏家也是云州府里的大户,但魏老太爷生性吝啬小气,从来府里不敢铺张浪费,送来的也不过是两菜一饭,只是做得精细可口,而这些学童之中,也有家里阔气的,竟差家仆送来十几碟山珍海味过来,一个孩子如何吃得下,但摆阔气从不犯法,谁管呢!
程馨刚刚坐定,便见顾长亭从门口进来,他手中拿着那小小的布包拣了一个角落坐下,程馨低头吃饭。
不多时沈成茂和几个学童也进了门来,几人身后跟了十几个仆从,手中有拎着食盒的,有捧着果盘糕点的,那沈成茂也不过八岁年纪,却已生了一副奸肝恶胆,不安心吃饭,反倒领着几人坐到了顾长亭的桌子上。
饭菜铺开,这面是鸡鱼肘子,鲍鱼海味,那面是一盒粗粳米饭,沈成茂“啧啧啧”地咂了咂嘴,故态复萌:“顾少爷的饭盒好寒酸啊,萝卜干配粳米饭能下咽吗?我爹说那是喂马的。”
旁边有学童帮腔:“我家马都不吃这些,都是喂牲畜的。”
仿佛觉得这话俏皮可笑,一个个笑得前仰后合。只那少年闷头吃饭,不发一言。
沈成茂眨了眨眼睛,把面前一盘葱香鲍鱼推到少年面前:“喏,反正我也吃不了,给你吃吧。”
少年专心吃着自己的粳米饭,看也未看那推来的鲍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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