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么样,总不能真放这些小黑人在大街上乱走,保不齐被人牙子盯上。而且夜已经渐深了,等灯火不再,小孩们肯定吓死。
于是俩人又自找麻烦,串了一串萝卜头回了客栈。
一切安顿好,宋煦与小春累得不行,总算能说说话了。
“我觉得那山子哥可不是好人。”小春道:“他做好事,但路人就该白被偷吗?谁过日子都不容易,万一偷的是哪家的救命钱呢?”
“还不一定就是那个小贼呢,你先别瞎想。我们明天正巧要去找石兄,到时候问问好了。”
“唉……那么可爱的孩子,别人家求而不得,怎么会有爹娘狠心抛弃呢?”
宋煦听小春话语间的愁绪,心里也不是滋味,只能轻声安慰道:“一样米养百样人,迎夏这么好,别人怎么轻易比得?”
小春差点翻了个白眼,又有点想笑,最后抵不住困意,两人团吧团吧睡着了。
他们的猜测果然成真。
翌日,将萝卜头们交给江天天看管,两人来到衙门。与石尽云寒暄后,犯人被带上了大堂。
太守唤他“犯人原山”。
照理说审案时不应有外人在场,但一来,昨日小春抓贼有功,二来石尽云是这太守努力讨好的对象,他带“友人”看热闹,太守还觉得高兴呢,连敲惊堂木都使了十二分的力气,就差敲出点节奏来。
原山脸色微沉,是个精瘦的小伙子。昨天晚上天黑没看清,此刻抬起头来,却生得很有几分俊秀。
他沉默地听着太守念着他一条条的罪状,仿佛事不关己,神游天外。直到太守问他你可知罪,他才像回过神来。
“奴才知罪。”
是奴才,不是草民。宋煦心头一跳,总觉得不安。
这堂审其实是审给石尽云看的。
太守亲自上阵,除了不让人围观,别的威仪甚重,连站在角落的宋煦小春都感到压抑。
阳光从外面洒进来,将屋内衬得更暗。那原山跪在堂中,整个人便是一团阴影,向前投下一条长长的影子。
他儿戏一样的认罪,让太守一时不知该怎么接下去。偷窃不是大罪,太守原本也没想审出多大个场面来,可也不应该如此虎头蛇尾。
他正要憋出判词,场中的人却又出声了。
“奴才罪无可恕,却有一事向太守禀报。”
太守深吸一口气,瞟了一眼石尽云,点点头。
原山重重磕头:“奴才要状告自己的主家,怀城齐有田——私自铸铁,私设赌场,无视朝廷律令,打杀良民,至今惨案已数十起!其罪深重,其行狠毒,触犯了律法。”
他将头抬起,眼中血色闪过。
“请大人明察!”
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大厅里,石尽云肃着脸将手里的茶杯往桌上一搁。
太守惊得差点跳起来,冷汗直冒——铸铁!?别的也就算了,铸铁是什么个意思!?
“石、石钦差,你看今天要不就先到此为止……?”
小春听见“钦差”二字,猛地攥紧了宋煦的袖子。他不敢说话,着急地看看宋煦再看看太守那边。
钦差!?石尽云真的是钦差!
他们一路北上,而钦差却是从北面过来,能够相遇完全说得通!
如果石尽云真的是南巡钦差,那他们是不是现在就能告状了!?把春阳县,钱三狗,这些压在心底的大石,从根底掀翻!
宋煦捏了捏小春的手,示意他稍安勿躁,自己面色沉凝。
他早猜测了石尽云的身份,此刻得到证实,一点也不意外。
反倒是这个原山。
身为奴才,却违抗主命,尽管犯罪的手段应该被诟病,但救下孩童确是初衷。
面对审问,他沉稳有度,分析场面后,果断地把求助的目光对准了角落的石尽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