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谁也不十分清楚,他为什么喜欢叶澄。
他第一次见到这个人,从云端持剑而来,气度自如,对面上千叛军,皆不在他眼中。众人都觉得叶松寒是端方君子,但季芳泽不爱端方君子,他爱的是端方君子皮囊下的那个人,爱叶澄眉梢眼间藏不住的隐隐笑意,爱他闲庭信步,万事不在心头的懒散从容。
但他现在却又恨这个人的从容。叶澄随便几句话,就扰得他心头大乱,不知所措;再反观叶澄待他,向来游刃有余。就算是那句“臣待殿下,亦是此心”,叶澄也是含着笑,轻飘飘就说出了口,季芳泽仔细回想,也不敢十分相信。
现在自己都这么狼狈了,他也还是一副哄孩子一样的神情。
叶澄轻咳一声,努力让自己严肃起来:“不是花言巧语。我只是觉得殿下年纪还小,不到谈婚论嫁的时候。”
现在两个小太监听着,他没办法把自己真正的顾忌说出口。但他不希望季芳泽误会,自己是不想和他成婚。
季芳泽却冷笑了一声:“我今年十六,早已到大婚之年!”
世人比这更早成婚的,也绝不在少数。
“但是我已经二十有四了呀。”他心里对叶松寒说了一句抱歉,一点也不脸红地开始编造,“我如今过了弱冠之年,偶尔回想过去十几岁的年华,发现很多念头都已经发生了改变,年少时并不真正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叶澄轻声道:“我总怕殿下过两年会后悔。若是殿下现在就请婚,到时候我又该如何自处。”
季芳泽皱了皱眉:“你不信我的心意?”
“并非不相信狸奴。”叶澄眼中含笑,轻声道,“只是狸奴这样的人品相貌,又是风华正茂的年纪,我自卑也是难免的事啊。”
两个小太监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在路边,但是季芳泽和叶澄的话却清清楚楚地飘进他们耳朵里。他们的内心非常复杂。
我的天啊!这还不叫花言巧语吗??殿下您可千万不要轻易相信啊!
但是季芳泽完全没听见他们的心声,那边,季芳泽已经平息了怒气,他轻声道:“你是觉得我年少,不足以托付终身。我不怪你。这种事,说多少誓言都不过是空话。我自会用行动证明给你看。”
“四年,十年,二十年,盖棺定论,方证我心。”
叶澄听到最后那个词,整个人颤了一下。他一直都克制又守礼,此刻却突然抱住了季芳泽。他把人死死地抱在怀里,声音带上了哑意:“我相信的。我真的相信。我只是,还有些事没跟你说。再过了这一阵,我们再说大婚的事。”
盖棺定论,一生深情不负。
我相信的。
心中有愧的人,是我。
……
皇后寝室。
“朕上次跟你说你还不相信。”皇帝怒气冲冲地冲进屋子,自己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整盏凉茶,一气儿喝下去,“你知道吗?叶松寒这些天在给狸奴讲经义,他搬到狸奴的院子里去住了!”
而且教书就教书吧,你们大晚上地去小树林里做什么??
“我知道啊。”皇后坐在梳妆台前,一边卸着头上的钗环,一边平静道,“我安排他过去的。”
作者有话要说:先提个醒,我要开狗血……大家请谨慎选择。
好可怜的一个皇帝,简直是螳臂当车啊……
第47章
皇后自从多年前为季芳泽跪经,季芳泽渐渐好转之后,就信了佛,吃穿用度渐渐节省起来。深夜,寝殿内只点了零星几盏小灯笼。朦朦胧胧的灯光,照过轻柔的帷幔,身旁是卸着钗环,身着素衣的妻子,有种岁月静好的安谧。
皇帝很喜欢这个时候。
他年少时虽是嫡皇子,但生在皇家,其实有很多外人不知的艰难和不如意。那时候,最叫他安心放松的,就是待在他妻子的小院子里。纵然,从王府搬到皇宫,地盘越来越大,但在他心里,只有他的梓童在的地方,才算是他的家。
从年少时躲在帐子里的喁喁私语,到现在彼此陪伴的家常闲话。无论外面什么样的杂乱纷扰,诸多权衡,这里只有他们两个,彼此依靠,彼此支撑。
但现在!他第一次在这个本该温暖放松的地方!感觉到了一种委屈!
他让自己镇定下来,努力为皇后解释。他相信事情一定不是他想的那样!梓童怎么可能会同意那么荒唐的事情呢?一定是叶松寒那个小子蒙蔽了她明亮的双眼!
“梓童,你是不是还不相信朕的话,他们两个是真的……”皇帝气得说话都说不利索了,“朕今天撞见他们两个,唉,朕都难以启齿!”
皇后已经将琳琅卸尽,坐在妆台前没有起身:“臣妾当然相信陛下。臣妾只是觉得,叶家的那位大人瞧着还不错,配给狸奴,尚算般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