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码今生有这一刻便无悔无憾了。他才不是卫瑜那蠢货,连自己心里藏着的情义都不敢直面。
“是,臣心悦您。从初见时便将您放在了心间,所以不论何事,只要是您的期望,臣都万死不辞。”男子的神情坚定温柔,便是素来冷冽紧抿的唇角都被这春心暖化。
人啊,长着一副好相貌就是占便宜。
薛云图毫不掩饰的打量着傅砚之的眉眼,从斜飞入鬓的长眉到灿若星辰的凤眸,再到那开合着吐露爱意的双唇。若是形容平凡之人敢当着自己的面说出这样大言不惭的话,那她绝对会让他尝尝什么叫天家威仪公主娇蛮。
可这傅砚之,偏偏就是长着这么一副好相貌,就算是言辞轻薄也让人生不出丝毫的不满。
不过薛云图并没有立时对对方的倾慕作出应答,她依旧慢慢移动着目光,丝丝都不泄露的仔细端详着傅砚之的眼尾鼻尖、鬓角眉梢,似要将男子完全印在心间一般的仔细。薛云图突然想起,不论是前世今生,她都没好好端详过他。
这样沉寂的氛围与专注的凝视,终于让方才还眸定神清表述心意的傅砚之有些慌张起来。他似乎是察觉了公主对自己相貌的满意,当下便毫不犹豫的露出了一个笑容,将自己的容貌最好的展露出来。
前世当傅砚之成了傅相之后,世间便再无人敢对于他那张过于姣好的面庞说些什么妄语。可这并不代表为了的傅相不知道怎样利用自己的相貌去帮助自己更进一步。
薛云图果真被那个笑脸迷惑了。她从未见过有人能笑的如此好看魅人,如此让人心痒难耐。莫说英雄难过美人关,便是她也难过这美人关啊。
只是相对于已经紧张起来的傅砚之,薛云图仍是一副云淡风轻模样。终于在她不停打量几乎要看透对方魂魄的视线中,强撑着镇定将藏了许久的心事全都袒露出来的傅砚之终于撑不住了,他红透的耳尖和小心翼翼避开的眼神将压在心底的患得患失全都暴露。薛云图知道,自己只要再逼上一逼,就能将这眼前这个在未来能以一己之力撑起整个大夏的男人的心完全刨开,不留一丝隐瞒的放在自己面前。如果想要在目前完全掌控他,这无疑是最好的机会。
毕竟傅砚之那不知从何而起的深情在前世并没能帮她拿到赢面。
说到底,不过是期房人家喜欢自己罢了。薛云图突然就舍不得了。
“你很好。”薛云图的声音极轻,轻的像是漂在云端。但这么轻飘飘的声音却能够让傅砚之悬着的心落在地上,“武威将军的儿子,自然有尚公主的资格。”
公主所嫁之人……能尚公主的人家,自然不会家室普通。这还是傅砚之第一次因着自己的出身而高兴。
傅砚之垂在身侧的手已经紧紧攥成两团,修剪得当的指尖掐痛了掌心。他便是靠着这一点点痛让自己保持着最后的清醒,他竭力维持着脸上完美的表情,眼中的情愫几乎呼之欲出。
“傅砚之,你很好。”薛云图又重复了方才的话,笑着松开了撑着傅砚之下巴的手。想不到重来一世,她居然会为美色所惑。
“若做不到最好,哪里敢肖想公主。”傅砚之只一瞬就明白了方才的处境,他本就是全心对公主,自然也不惧剖白。只是公主留下的这一线余地却让他欣喜非常,忍不住放下了素来小心翼翼,连言语也抛弃了许多往日的拘谨,站直身子为公主倒了杯茶,又躬身立在了一旁,“臣自当竭尽所能。”
竭尽所能的对她,也竭尽所能的达成她的期望。
薛云图握着递到手里的热茶,就像是握着面前男子滚烫的心一般,任由自己搓短捏圆,随意处置。她这般想着,嘴边就不由自主带着笑意,说出的话却与男女私情再无一丝关系:“韵拾,方才皇兄之意,可有交代卫瑜什么细节?”
“太子殿下只交代了卫二爷八个字。”傅砚之自然而然换了对卫瑜的称呼,不等薛云图再问就直接答道,“不卑不亢,欲拒还迎。”
薛云图一愣,脸上笑意更深了些:“皇兄倒是对薛密的性子很是了解。”
她竟忘了,薛密幼年时也曾在京中长住,更是与皇兄同食同住;她更忘了,前世没有自己,皇兄也在父皇骤然病逝后顺顺当当的坐在了皇位之上,薛密就算横插一脚也定是没能达成所望。
这个关节想通之后,薛云图感觉整个人都从父皇病重后的紧绷状态放松了不少,强打起的精神也松懈了许多。
人的神奇神一懈,之前强撑着的好气色也随之衰败了许多。薛云图因着心事并未察觉自己的不妥,直至被傅砚之逼至眼前时才回过神来——傅砚之这是想做什么?!
不待薛云图发问,她已被面前脸带怒色的男子攥住了手腕,对方眼中的悔痛就将她即将脱口而出的质问又憋了回来。
傅砚之紧紧握着公主细瘦的手腕,激怒之中仍不忘控制着力道,生怕因为自己的失误再次伤害到对方。
“您……到底吃了什么药?”
☆、第42章·入幕之宾
第42章
药?
手腕上的压力让薛云图忍不住皱紧了眉头,脸色因着被胁迫的感觉更差了三分,方才的柔情全被此时的惊怒压了下去:“傅砚之,松手!”
几乎是声色俱厉,她看着面前男子满脸纠结痛苦的表情,到底没说出什么伤人的话来。薛云图在心中暗暗叹气,知道自己对这人已是起了不忍之心。
傅砚之并没有如预料般松手退去。这还是今生两人相遇以来他第一次没有遵从公主的话:“您到底服食了什么药?若非太子走前心中慌乱,便是再多相处一刻您也瞒不过去。”
这是知道自己逼问不出,抬出真正有压力的人来了。虽然是被胁迫逼问的那个,薛云图却控制不住嘴角的笑意。
她也真的笑出声来了:“我并没想瞒过皇兄,宫中秘药皆有定数,待他腾出手来一查便知了。”
傅砚之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些少年特有的惊诧可爱,那努力睁大的凤眸让薛云图心中软成一片。薛云图抬起另一只手,纤纤玉指抚过置于自己手腕上的傅砚之微凉的指尖,笑意更浓了三分:“你出谋划策时那般胸有成竹,便没想过要是怎样的病患才能真正瞒过那帮佞臣贼子,让他们能毫无顾忌的将我病重的消息传给皇兄?”
“是我之前疏漏……”似是因着被薛云图打破了往日的沉静稳重,在听完公主问句后就半跪在她面前的傅砚之已收起了方才的惊诧,满脸的自责悔恨呼之欲出。他仍握着薛云图的手腕,只是放松了力道,可相触的指尖益发冰凉,手腕与手指交换的体温都拉不回那凉意,“若非我狂妄多言——”
一语未毕,那开合的薄唇就被素手松松按住。薛云图的眼中没有丝毫的指责,满是喜爱,只是低垂着目光懊丧着的傅砚之看不到罢了:“混说什么,你才几岁?能有这样的主意已是不错了。那些微末细节自有我来完善。”
薛云图笑着又用指尖在对方的唇上捻动,再不忍心让他被自己的失败所折磨,垂首凑在傅砚之的耳边,低声将全部的经过都说与他听。宫中秘药那么多,自然也有那么一两味既不伤身又能让人真真切切虚弱起来的——比如见效快又温和的泻药。加上早前侍疾时的操劳伤神和后来的不进食水,本就娇弱的公主自然而然的奄奄一息了起来。除了亲自为公主把脉问诊的院判之外,其他御医只靠一个“望”字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单从薛云图的面色上看出公主到底是积劳成疾还是下泄无力。
完全没想到会是这么一回事的傅砚之脸上尴尬与内疚交错往复,便连公主抚在自己唇上的手都暂时忽视了去。
“你还年少呢,有疏漏才是正常的。”不过十四岁的嘉和公主语调和缓如春风,完全不甘于被忽视的寂寞,“不然,怎么能显出我的目光如炬慧眼识珠来呢?”
傅砚之抬起眼帘,正撞进公主含笑的眼里,终于不负期望的露出了薛云图期盼了好一会的羞涩神情。
巧笑颜兮,美目盼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