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一年后

    一位身着纯白月牙衫，容貌清丽的女子独自倚窗深思着，她，正是芳龄十六的无心。

    叹了口气，无心将目光调向窗外。

    春天方降临，百花已迫不及待争先恐后的开放了，尽管仍有余寒末消，但那片-紫嫣红，却仿佛宣誓般，朗诵着春意。粉白的蝶儿影双双，无心看了，不禁心生羡慕之意。

    其实，不到一年，她就想起了寄傲，若不是他悲恸欲绝的表情时时浮现在她面前，无言的撼动了她，恐怕她真会一辈子忘了他。

    然而，无心并未让任何人知道她已恢复记忆的事，包括无行和殊翎。她明白自己巳不再是那个初遇寄傲，年仅十三岁的小女孩了，有些事情她必须有担当、有能力去解决，不能只知玩乐而不顾及别人的心情，感情的事也是一样，她不可以一味的要求寄傲付出，自己也应当成熟些，懂得为他着想，这就是她迟迟没有表明她恢复记忆的原因。

    现在的无心虽为相思所苦，但两人的甜蜜回忆却伴着她度过许多黑夜-她努力的改造自己，希望能给他一个惊喜，让他见识一下全新的心儿。

    思及此，无心露出了一个甜美的微笑，优雅的起身。

    “小姐，习琴的时间到了。”婉儿轻唤着准备出房门的无心。

    说实在的，婉儿仍有些不敢相信无心的变化──讲话轻声细语、仪态优雅、恬静得像个娃娃一般的姑娘，会是她那以顽皮著称的宝贝小姐？但事实的确如此，婉儿不得不叹息，她希望小姐变回原来的样子，活脱脱一个鬼灵精，会笑着扮鬼脸，调皮的说：“今天不想弹琴！”然后一溜烟的跑走，但最后总是令婉儿失望。

    只见无心缓缓的转过头，柔柔的说：“这就去了。”

    婉儿差点晕倒在地，这还是她原来的小姐吗？不像！一点都不像！

    同样的，云家没有一个人敢肯定这个温柔似水的姑娘，是他们货真价实的大小姐！

    就连无行和殊翎也没法确认无心是受了什么打击才变成这副模样，他们一面忧心无心，一面担心寄傲。

    无行一年来已不止五次长途跋涉去探望寄傲了，无行看得出来，寄傲是强打起精神折磨自己，处理着怎么也做不完的工作、做不完的事、冷淡的表情还有，借酒浇愁明知道这样只会让自己更痛苦，寄傲却执意要糟蹋自己，无行也拿他没办法。

    近来江翠慈的身体更是每况愈下，随时都有走的可能，更给了寄傲深深的打击，爱情与亲情，他恐将全部失去！

    云浩恩和苏如映也明白江翠慈的情况，又觉愧对寄傲，只能老泪纵横，却苦无对策。

    阿福手持一封信，自外头进来。

    “老爷、夫人，这是风家牧场派人送来的信，请过目。”

    云浩恩一拆信，苏如映便忙凑过去看，她一看信的内容，眼泪无法抑止的滑了下来，江翠慈过世了！

    由于云浩恩和苏如映一直无法从悲伤之中复原，而且他们在这种情绪下也不太适合长途远行，所以无行就决定要代替父母到北方凭吊江翠慈。

    看着无行收抬行李，无心突然开口要求“大哥，请带我一起去吧！”语气轻柔却异常坚定。

    无行迟疑了一会儿，因为他不明白无心要与他同行的原因，现在的无心个性与从前迥然不同，他也摸不透她心里在想什么？

    殊翎见状，附在他耳边“你让心儿跟你去，到时候再看看情况如何！”她虽然也不清楚无心到底想做什么，但是也许事情会因此有转机也说不一定。

    “好吧！你也去收拾收拾，爹娘那儿我会交代的。”无行答应了无心。

    “寄傲，节哀顺变。”沐豪看着几乎不成人形的好友，说出这一句最实际却也是最无助益的话。

    然寄傲只是像一尊木雕似的坐在灵堂，空洞的眼神令人感到痛心。有多久他不曾真正振作起来了？虽然疯狂的工作着，却更让周遭的人替他担心，难道他真要这样过完一辈子？和绿涵对看了一眼，沐豪摇了摇头。

    这次绿涵是“光明正大”的回来，因为江翠慈是扶养她长大的人，既然干娘过世，绿涵自然也有义务回来祭悼，只不过赵羽筑没有陪着她来。

    “少爷，云府的少爷来了。”阿福轻声的告知寄傲。

    只见无行风尘仆仆的进了门，身后还跟着一个女孩自然就是无心。

    无心讶异的发现寄傲那副落魄的样子，看在她眼里，真是万分不舍。她好想，好想冲上前去拥住他，但在这想法刚萌芽时，却又立刻被推翻了，她不就是努力要让自己变端庄吗？还是别那么做吧！她说服自己。

    沐豪和绿涵也注意到了在无行身后的人是无心。她怎么会来？她记忆恢复了吗？还有她为什么看起来好安静？静得仿佛是没有真实情绪波动的娃娃？

    “我来向伯母上香。”无行顿了顿“心儿也来了。”

    寄傲有如受了刺激一般，有些激动的抬起头来，望着站在无行身后的无心。隔了一年不见，她更成熟，也更柔美了，但他不敢看她的眼，怕会看到陌生与疏离。

    无心见他望着自己，一股燥热自心头升起，她忙低下头，但心中却又感到些许失望──他好象并不十分高兴？

    “谢谢，谢谢你们大家对我的关心。”寄傲沙哑的低语。不知是否因为见到了无心而使他意识到自己一身的狼狈，他不再沉默不语，用了简单的言辞表达自己的谢意。

    很好！进步多了！几个人心中的大石终于稍稍放了下来，看来就算无心没有恢复记忆，能带给寄傲的鼓励也是最大的，至少他会试着重新再站起来。

    “你们一定都累了吧？先去客房休息，我想在这儿多待一会儿。”寄傲真的觉得自己应该好好的想一想。

    “嗯！”大家也不多说，就各自回房。

    而无心在离去前，眷恋的看了寄傲一眼，这个动作，已离开的无行和沉思中的寄傲都没有发现。

    既然无心回来了，既然她还没有远离他的生命，既然自己还是那样的深爱着她，就算她还是记不得他，他也绝对要重新获得无心的爱！寄傲在他的心底坚决的发誓，这一次，他要紧紧抱住无心-永远不再让她离开他的怀抱！

    寄傲从无行口中得知无心性情大变的消息，使他又陷入了苦恼之中。她到底怎么了？人的个性会如此丕变吗？如此一来，他无法知道她的心思，这比她失去记忆还令人烦心，寄傲真不知该从何下手？

    但他立过誓的，他绝对不会轻言放弃。

    婉拒了无行及绿涵的好意，寄傲还是决定自己主动去接近无心，他希望他能精确的了解她的心绪，进而推进她的心房，让她接纳自己，但这事急不得，只能慢慢来。

    “心儿。”寄傲踱步到无心身边，亲昵的呼唤她的小名。望着她娇小依旧的背影颤动了一下，他直觉的想要搂住她的肩，却在即将碰触到她时手缩了回来。他能吗？他还能像从前一样抱住她、安慰她吗？

    “风公子，有事吗？”好不容易稳住自己的呼吸，无心有些颤抖的开口了。只要一接近他、看到他，她就觉得自己无法再让自己冷静，无法再变成那个“温柔”、“娴淑”的云无心。他还不知道她已经恢复记忆了，看他欲言又止。烦躁的神情令无心打从心底的难过“没事的话，容我先告退。”

    “等一下！别走！”寄傲激动的上前抱住了无心，成功的阻止了她欲离去的脚步。

    两颗心剧烈的撞击在一起。寄傲发觉他搂着的不再是个小女孩，而是个女人了，柔软的曲线贴着他刚硬的躯体，撩拨着他沉寂已久的热情，刺激着他的感官。无心被这股男性的火热气息包围着，呼吸不禁急促了起来──受了情绪的牵引，就在四片唇即将相贴时

    “不行。”这个细微的呻吟来自无心的口中。虽然情感上是十分期待的，但在理智上，她却一再的抗拒这汹涌的情潮，企图保持冷静。

    但寄傲可不同意她逃避的态度，他更拥紧她，用手定住她的头，俯身吻住了自己朝思暮想的红唇。仿佛不餍足，他肆无忌惮的挑开她紧闭的双唇，伸出舌尖品尝她的甜美。

    无心只能无力的搂住寄傲的颈项，让这一股热流向四肢窜去。

    过了很久，寄傲才离开无心红肿的樱唇，并早一步扶住她虚软的身体，怜爱的轻抚她嫣红的脸蛋，并低哑的开口“不许你拒绝我。”

    无心虽处于晕陶陶的意识中，但仍能感受到寄傲那不容否定的霸道，叹了口气，她还是不能回拒他！就算她希望能用最冷静、最端庄的态度面对他，到最后还是臣服于他温柔挑逗之下想当淑女，恐怕很难等一下！寄傲并不知道她已恢复记忆了啊！难道他只是用一种随便的态度亲吻她吗？不管她认不认得他？一股突来的气愤涌上心头，无心用力的推开寄傲，一张俏脸气呼呼的，她的心底不停自问，你对其他女人也是如此吗？

    “怎么了？”寄傲想伸手拂她的发，却被一把推开。

    “风公子，请自重。”无心冷冷的开口，却在看到他被刺伤的表情时难过了起来。她怎么可以这样对待他？他并没有错啊！无心真是痛恨自己的愚蠢。

    寄傲在无心开口之后，才猛然惊觉自己竟对还没恢复记忆的无心做出-矩的事，但她冷硬的神情毫不犹豫的刺向他的心，他想，没有比这更难堪的事了。

    “对不起。”寄傲困难的吐出这些话后，一刻也不停留的转身就走，任心痛残留在胸囗。

    无心站在原地，呆愣的注视奇傲落寞的背影，她该再隐瞒下去吗？还是告诸事实，顺理成章没有顾虑的接受他的爱？她茫然了，也发觉自己并不如想象中的那样像个大人。在别人眼中，也许她“突然”成熟多了，但实际上是否印证了那句话──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压抑自己的表面行动及内心感情，好累，真的好累！还是做自己最好！决定了以后，无心不禁跳起来欢呼──这一跳，她才发现自己的筋骨太久没运动，不够灵活而扭到脚了。

    “怎么那么不小心呢？”无行一边替无心揉脚，一遽担忧的问。自从他的宝贝妹妹“突然”变乖之后，根本就没有“机会”受伤，今儿个怎么会扭到脚呢？

    只见无心顽皮的笑了笑，无行几乎以为自己的眼睛有问题了！她怎么可能会这样笑？“顽皮”的笑？眨了眨眼，无心还在对他笑，没错，这次他很肯定，是“顽皮”且“调侃”的笑！喔，天！这是怎么一回事？他错过了什么吗？

    “大哥，你的眼睛也扭到了？”无心笑着提醒瞪她瞪得两眼发直的无行。

    “你没事？”无行试探的开口。

    “没事。”无心若无其事的回答着。她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确定？”无行似乎不太放心的又问。

    “确定。”无心耸耸肩“只是想再做自己而已。”

    “你”“我早就恢复记忆了，只是因愚笨的固执而没告诉你们，你生气吗？”她的口气摆明了知道“你绝不会生气，还会高兴死”的样子。

    “那你打算跟寄傲”无行敢打赌寄傲绝不知道无心已恢复记忆的事，否则他也不会这么痛苦了。

    “告诉他实话。”当然得告诉寄傲，也许他会有些生气，但应该是不会对她怎么样的，他一向疼爱她，不是吗？

    “你自求多福吧！”依他对寄傲的了解，寄傲不喜欢人家骗他，就算是无心也一样，他不敢保证寄傲一怒之下会做出什么事。

    “自求多福？不会吧，这么严重？”看无行一脸认真严肃的表情，无心突然感到一股不安的情绪正在蔓延。

    “算了，你别太担心，也许他会很高兴也说不一定。”无行看无心如此惶恐不安，赶紧安慰她。

    “现在我也只能这么想了。”

    “要不要我代替你去跟他说？”其实无行还是很怕自己的妹妹会被打死。

    “不，我会亲自对他说。”不过也得找个好时机、好理由，免得自己真被“修理”无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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