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想了,都过去的事了。你醉了酒睡一会儿吧,免得晚些头疼。」关山尽说着就要点他睡穴,接下的事不听也能猜到六成,那说着定不负人的载宗兄,最终没有回来,而是娶妻生子平步青云,连那二十多两都没想过要还。
「不不……我信你的!我真的信你的!」谁知吴幸子却激动起来,狠狠地抓着关山尽的手,力气大得连久经沙场的大将军都疼的皱眉。他眼神涣散,却又洗过一般晶亮,呼吸急促滔滔不绝道:「那个香囊我每天带在身边,怕被人看到会问起,我还缝了个袋子将它收藏好,贴着肉带着。我每天每天看着那香囊,想着你的模样,桃花林中你究竟在看什么?我又为何偏偏看到了你?我每天想念你,请求上苍让你一举中的,我不求能与你结契,我明白官场险恶,你不得不身段柔软,只要能在你身边像过去那样就够了。」那语调几乎是哭泣的,却一滴泪都没有。
「我等了一年,没有听到你的消息。那无所谓的,京城路遥,你考上进士后也有许多要务得处理,鹅城没有你的家人,没有消息流传回来也是正常。我又等了一年,又等了一年……三个寒暑过去,我心里害怕,担心你是不是遇到了危险,可我又叫自己安心,你是有大福气的人,也许只是太过忙碌了。」吴师爷此时又怔住了,眼中一片迷离,微微摇晃着脑袋,抓着关山尽的手却更加使劲,在白皙手背上留下弯弯月牙,几乎渗出血丝。
关山尽没有出声打断,他看出来吴幸子已经陷入魔怔,这时候不如让他发泄个痛快,否则怕是要大病一场。
好半晌,吴幸子才轻轻地,像是畏惧着什么,嘶哑地开口:「第四年春天,桃花开了,我想念你就去那座桃林走了圈。回头想带点小东西给柳大娘,她对我好你是知道的。一进鹅城,我就听说有个从京城来的行商,卖些有趣的小什物。」「我怎么会就好奇了呢?」吴幸子喃喃问着自己,但这个问题是没有答案的。「那个行商还带来了吏部侍郎的消息,说是鹅城的人,长得好学问又好,深得皇上喜欢,三年前被点为状元,很快就得到皇上的信任,连年升官,去年还娶了户部尚书的闺女,今年就抱上孩子了……我啊,其实心里早就知道了……你要是还活着,那就是不想回来了。我早就知道了……可至少你留了个想念给我不是?」那张平凡的脸露出微笑,却比哭还难看,他呵呵地笑了起来,越笑越畅快,眼看就要疯魔了似的。
关山尽伸手就往他睡穴点,不能再让他继续沉溺伤痛,这伤埋得太深,饶是吴幸子再如何天生澹然,也已经扛不住了。
然而指头点下前,吴幸子低低地喃语:「我看到了行商摊子上卖的香囊,和你送我的一模一样……十好几个、十好几个……十好几个呀……」关山尽利落地将人点昏,紧紧地将发凉的身子抱在怀里,终于确定载宗兄是谁了。
前户部尚书的女婿,曾经的吏部侍郎,如今户部尚书已告老,他的女婿则成为吏部尚书──颜文心,字载宗,鹅城人士,皇上眼前的大红人,坚定的太子党,曾经想方设法地要拉拢护国公一门,当年他还在京城时,也收过颜文心长女的画像。
哼!好你个颜文心!
关山尽妩媚多情的丽颜上露出笑容,彷佛堕神般惑人又恐怖:「等我腾出手,自会收拾你!」
第24章于是鲁白月光搞事了
搂着人小憩时,黑儿敲了敲门没等关山尽回应,就推门走入,冷肃的脸上带了些许阴沉,他看了眼睡在将军怀里,眼角还微微湿润,鼻尖尚且泛红的吴幸子,话到嘴边却踌躇了。
「什么事?」黑儿与其他三人是关山尽除满月之外最亲近的下属,平常在军营里也没有太多的讲究,因此他也并没如何放在心上,想着也许是满月又来信催促他回去了。
「满副将来信。」果然,黑儿开口就这么说,但语气未尽,关山尽懒懒地撩起眼皮睨向他。
深吸口气,黑儿又瞥了睡得并不十分安稳的吴幸子一眼,压低了声音续道:「满副将信里说,鲁先生两日前坠马,摔断了一条腿,还有些轻微的内伤......」关山尽唬地直起身,怀里趴伏的人差点跌在地上,他却置若罔闻,还是黑儿机灵掠步上前扶了把,才没让吴幸子摔着。
「鲁先生受伤了?」波光流转的眸瞇起,藏不住心焦急躁。
「为何现在才说?」他厉声质问,冷凝的气息让吴幸子颤抖了下,发出模糊的呜咽,一滴眼泪滑过苍白的脸颊,关山尽却宛若不见。「立刻回马面城,告诉满月,让屠大夫帮鲁先生诊治。」「满副将已经请屠大夫去了,信里说鲁先生伤得并不特别重,将养两个月也就能下床了。」黑儿迟疑了片刻,上前将明显被将军忘在脑后的吴师爷抱进怀里,免得摔伤了。
「哼,将养两个月才能下床,还不特别严重?满月对鲁先生诸多不满,难保不会趁机敲打敲打他。我必须立刻回去,你和其他三人把鹅城的事收完尾再回去就可,别拖我后腿。」关山尽笑得阴沉,他身边几个亲近的人都不喜欢鲁先生,想来这会儿鲁先生恐怕养伤也养的不安心吧!
越想越心急,关山尽甚至都没打算从大门离开长歌楼,直接运起轻功往外跳,一刻都不想多耽搁。
「将军!」黑儿手上抱着人追不上去,只能看着那抹黑袍人影远去。
这下可麻烦了,黑儿低头看着怀中脸色苍白,神情颓丧的人,在心里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