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一片刺痛,每走一步都疼得钻心,大概已经磨破了一层皮。
她皱着眉头费劲弯着腰,正要脱下鞋子,阮承颐回头看了看她,抿着唇,不发一言地走到她面前来蹲下,一手固定住她的腰,一手握住她的高跟鞋后跟,仔细小心地将鞋子脱了下来。
小巧白皙的脚周围赫然被磨破了皮,变成触目惊心的红,磨出单单的一层来,有隐隐的水渍渗出,那薄薄的一层也已经被磨破。阮承颐叹一口气,她从小不会照顾自己,大了还是没长进。
宋乔可怜兮兮地抓住他的袖子,正不知道是去沙发坐着休息一会的好,还是先去洗个澡的好。正在犹豫时,阮承颐沉默地扶着她,有力的手臂托着她,带她踉踉跄跄地往他的房间走。
等等,他的房间?
她可是一直遵守自己的原则从没进他的房间的,呐,所有人都看好了,这次真的是房间先动的手!……啊呸,是他先动的手!
房间里一片清悠简便的风格,正中间一张床柔软而宽大,却只占去了三分之一的空间,床头架着一盏光芒柔和的小灯,靠近窗台的转角还搭着几张真皮沙发,上面摆放着几本英文小说。
屋子大而幽静,几乎可以和客厅媲美。宋乔这才发现,自己竟是第一次进他的房间。阮承颐将她扶到床上坐下,在柜子里拿出一瓶药水和两只棉签出来,将她的脚放在自己膝上,拧开瓶盖用棉签蘸了就要涂她的脚。
宋乔脚直往回缩:“等等,这什么药?”
以前宋乔淘气,总是磕磕碰碰手臂上小伤不断。那时他给她擦药,她也总是往回缩,每次总不厌其烦地问他擦的是什么药。她那个时候和男孩一样,力气也大,听见了是什么药后脑袋摇得和拨浪鼓一样,要不就往回缩,要不就挣开了到处跑。那时阮承颐拿她没法,只好又换了一种药性温和的药水。擦了不痛,药性比不上之前的好,宋乔也不在意。
听见宋乔问他,阮承颐拿着棉签的手一顿,他垂眼看了看伤口,又抬头望了她一眼,声音淡淡的,却耐心十足,“酒精。需要消毒。”
宋乔果然又不乐意了,连忙缩着腿,也不嫌之前磨破皮时的痛了,“我不痛了,这是小伤,几天就会好,不用消毒。”
阮承颐却也不是小时的他了,由得她乱来。她挣扎着缩回腿,曲起膝盖,却怎么也缩不回来,他的力气大,她蜷起身子也没能改变分毫,脚踝还被他捏在手中,动弹不得。
见他蘸了真要涂抹在破皮的地方了,宋乔终于害怕起来,这东西她小时尝过一次滋味,只因为流了一点血,涂抹之后生生把眼泪都挤出来了。她害怕之余又慌忙挣扎起来:“疼疼疼!”
阮承颐手中棉签距离她的伤口处还有远远一截距离,他无奈顿下,抬眼漠然看了看她,让她噤了噤声,才毫不留情地将棉签蘸在她伤口处。出奇的是她也不再挣扎,阮承颐又蘸了酒精在她脚边仔细涂抹开来,只是初时她的脚忍不住颤了颤,后面便没有了动作。
两只脚的伤口处都涂抹开后,阮承颐才松了口气,他将酒精瓶拧好,回头望了一眼宋乔时,微微怔住。
她咬着唇,下巴与半边脸都搭在手背上,脸色微微苍白,没有泪痕,眼眶里却含着泪,一言不发地倚在床上,委屈又怨愤地一动也不动。
她小的时候也经常闹脾气。阮承颐记得小时她也爱哭,一言不合就哭鼻子,就连哭也是闹腾的,看谁都不顺眼,边哭边翻白眼,嘟嘟囔囔一大篇话,谁也听不懂。长大了她就很少哭了,整天又笑又闹,像是什么烦心事都没有。
许久没见到她这样一声不吭的样子,他叹一口气,走上前弯下身子,轻轻拍她的背,像小时候那样哄她。问她:“还疼么?”
宋乔的眼泪憋不住了,鼻涕口水眼泪通通往身下的床单上抹,一边闷闷地说:“要你管!”
阮承颐看见他干净整洁的床单,惨遭宋乔的鼻涕眼泪□□,他眼尾跳了跳,顿了顿,才耐心说:“消毒之后好得快一些。别哭了。”
宋乔隐隐发出鼻音浓重的“哼”的一声,扭过头去一声也不吭了。阮承颐在心里叹口气,他站直了身子,正要像小时候一样故意冷着神情与语气的模样来对付实在劝不下来的哭着耍赖的宋乔时,却听见手机铃音响了起来,不知是谁打电话来了。
他顿了顿,从外套里取出手机,看见来电显示之后却是微微一怔,望了一眼床上不声不响的宋乔之后,才按下了接听键。
“喂,孙姨?”
孙姨叫孙未荷,是宋乔的妈妈。宋阮两家关系一向亲近,两个孩子也一样大,从小一起照看长大,甚至没有亲疏远近。孙未荷也经常打电话给阮承颐问一问宋乔近来的情况。
宋乔一听见阮承颐这样称呼,也顾不得生闷气,连忙支起耳朵从床上爬了起来。
第一句话什么也没听到,便听见阮承颐带着笑意回答:“孙姨和我不用客气,这么晚找我,是有什么急事吗?”
宋乔瞪大了眼,连忙悄悄从床上起身,光着脚走到阮承颐身边,踮着脚去听手机,一边扯着阮承颐的衣摆,仔细听她娘亲忽然给阮承颐打电话的原因。
孙未荷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带着几分疑惑,“我听说宋乔从c城回来s市了,是吗?”
宋乔最近刚从c城回来,没有告诉她娘亲她来s市的事,她又是怎么知道的?
宋乔连呼吸都不敢,她娘亲可是说风就是雨,雷厉风行的性子,从小到大对于她拖拖拉拉的事不知说了多少遍,惹得她头疼不已。她娘亲一直秉承着自立自强的道德精神,要是被她知道自己现在丢了工作还住进了阮承颐的家,非得打断她的腿不可。
宋乔小心地抬头望了一眼阮承颐的神色,她的小命可掌控在他手里,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阮承颐却不看她,感觉到她小心拉扯着他衬衣的下摆,脸凑近在他耳边,轻轻呼吸的气息,他眉一皱,不动声色地转了个身,轻松自如地往客厅走,一边不动声色地说:“是的。她刚来s市不久,我也是才知道的。”
阮承颐身形修长,宋乔需要踮起脚费很大劲才及到阮承颐的耳边,于是拽着他的衣摆以防歪倒。不想他转身往客厅走,衣摆也被他拽了回去,差点失去平衡。回过神来她连忙在身后追紧阮承颐,无奈不能发出声音,只好一直对他作手势又是摇头又是摆手。
不想他直接回了句“是的”。宋乔又气又急,跟着他在沙发上坐下,绕到他身后一边握紧阮承颐的手腕,似乎这样就能给她安全感,一边仔细听她娘亲怎么回答。
果然,孙未荷不悦的声音传来:“这个死丫头!这么重要的事也不和我说一声,那她在c城的工作呢?辞了?”
宋乔心里的石头立马悬了起来,都怪阮承颐说什么回来,现在扯到工作,看他怎么编!
阮承颐语气和神情没有太大变化,他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只毛巾,用另一只手顺势用毛巾仔细擦拭宋乔脏兮兮的脸蛋,一边回答,“是。她在这里有住的地方,孙姨您不用担心。”
电话那边叹了口气,声音发愁,“这丫头就没让我省心过,越长大越和我唱反调,她的工作呢,找到了没有?是意气用事把工作辞的吗?还是公司把她开除的?”
宋乔囧,有这么直白的在外人面前这样说自己的女儿的吗?
阮承颐微微笑了笑,安抚道:“她有自己的想法,孙姨您不用操心,她现在很好,倒是您和宋叔叔,在家里注意身体,小心着凉。”
孙未荷在阮承颐面前都是温柔慈祥的,听见阮承颐这样说,也放下心来,声音和气不少:“有你和宋乔同在s市,我也放心了,只是要麻烦你多关照一下,费一点心,唉,那丫头……刚刚给她打电话,怎么打也不接,最近我右眼皮一直跳,心慌的厉害,没辙才给你打来。”
阮承颐微微点头,见宋乔擦拭的差不多了,将毛巾丢给她,一边温和道,“这是应该的。宋乔现在大概也睡着了,您不用担心。”
孙未荷点点头,“既然这样,那你也休息吧。”
挂了电话,宋乔拍了拍胸脯,总算敢大声说喘一口气了。她不满地直嚷嚷:“你怎么都告诉我妈了?”
阮承颐瞥她一眼,没解释,站起身直直往卫生间走。宋乔跟在他身后,一条一条地数落:“我说了别告诉我妈辞职,她要是来这里,我就真的完了,她会举着菜刀追我两条街!这不是假话!”
阮承颐清洗了一下手,洗完之后她还在唠叨着“还有你还说了我从c城回s市的事,我妈听到了,肯定又会说……”
他把水关上,侧头看了看她,吐出两个字:“出去。”
宋乔:“……”
宋乔:“我才不!”
“你要看我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