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 与其说为自己感到可悲,倒不如说是为他那个唯父是从的老哥方雨晨感到悲哀。自幼在父亲威严有计划的"调教﹂下,老哥的命运就如同孙悟空,永远逃不出如来佛的五指山,再说他这个老哥还比孙猴子乖顺上千万倍,更甭说有什么七十二变了。
方婕懒得继续蘑菇,起身欲走,"老爸,别在我身上白费唇舌和精神,去动老哥的脑筋也许管用些。﹂
"你哥我自有安排。﹂他的口吻带有"不许她离去﹂的威胁严厉,"这桩婚事你非答应不可。﹂
方婕微怔,他这个阎王老爸,还未曾以如此严厉威喝的口吻对待过她,然而这更加燃起她强烈的叛逆反抗,"如果我拒绝且抵死不从呢?﹂
这回她是跟老爸对上了!反正这也不是头一遭,只不过没这回气氛僵到几乎决裂的地步罢了!反正这次是豁出去了,这回绝无妥协的余地。
方龙天显然也非逼这刁钻的女儿屈服不可,僵着脸,为做出决裂的决定,而凝思许久,"除非你不要我这个老爸!﹂
"哦!像我如此聪颖过人、慧质兰心,美得让男人见了都会不小心跌跤的女儿,不要那可是老爸您的损失哦!而且我可没说不要您这个老爸。﹂方婕笑笑调侃,"可是精明干练,商场赫赫有名的老||狐||狸哩!有这种老爸可是我八百年才修得的福分耶!﹂
放眼方龙天周遭的人,尽是些阿谀奉承的傢伙,称得上安慰的,便是有个未曾违逆过他的孝顺儿子,而敢这么大胆挖苦消遣他的,就属这个精灵古怪,处处与他不对盘的刁钻小魔鬼。
值得庆幸的是,他还有个听话的儿子雨晨,可他就是少了他的果断气魄,过于没主见、优柔寡断,这是让他深觉美中不足之处。
方龙天的脸绷得更紧了,显然方婕这招打哈哈不管用,他用命令口吻说:"其他的事我都可以顺着你,但这件事由不得你。﹂
好个霸道的老爸,"其他的事,我们或许好商量,但这件事任不了别人摆佈,我要嫁的是我所爱的人。﹂她态度强硬地卯上了。
方龙天蹙眉,"难道你已经有男朋友?﹂
方婕恨不得现在身边真的有个俊帅挺拔、翩然潇洒,能将邱宇生比下去的男朋友。蓦地,她的脑海里突然浮现飞机上那名男子的身影。
"我有没有男朋友,逃得过老爸您犀利的法眼吗?但要我滥竽充数可也办不到。﹂至少,在她眼里,邱宇生可不算是好东西。
"宇生是个优秀的青年。﹂说滥竽充数太轻藐了。
她无所谓地双手一摊,"优秀可是您说的,总之我是不会嫁给他的。﹂
"你非嫁不可!﹂方龙天霸道得不近人情。
哈!无所谓,要斗就斗到底,反正早就决定要违抗父命了,她就不信老爸能拿她怎么办。
方婕露着半颗小脑袋,半瞇着眼探进宽敞豪华的总经理室,那模样活像个调皮的贼儿似的,等她老哥方雨晨敬畏地听完电话,她才踱着方步进去。
"大小姐!﹂特别助理霍维政恭敬地弯了三十度腰。
怎么又遇到这讨厌的男人了?那唯唯诺诺、屈躬哈腰的模样,虚伪得令人作噁,十足是个标准包藏祸心、阴沉诡诈的危险份子。
哼!全靠那张不知怎么向上帝拐骗来的俊脸,天晓得有多少女孩子吃过他的闷亏,就连老哥、老爸也当他是辅佐大臣。
老哥涉世未深还说得过去,就连老爸那只在商场上身经百战的老狐狸,也给他三分面子,就搞不懂那混蛋小子有啥了不得的能耐?
霍维政让方雨晨签了份文件后,"总经理,既然你接受了董事长的意见,我就马上去安排。﹂他识趣地含笑向方婕打了声招呼便离去。
方婕嫌恶地撇了唇角,理都懒得理他。
方雨晨像是受了折磨似的,揉揉鼻梁,极度无奈及疲累地仰靠在长背沙发椅上。
"哟!我好像来错了时候,瞧你累得像只剩半条命似的,刚才那混蛋傢伙,又传达了让你喘不过气来的老爸指令了?﹂方婕寻他开心似地说。
"你好像很不喜欢霍特助?﹂
"不是好像,根本就是。﹂
方雨晨不置可否地笑笑,"刚才老爸来过电话,说你拒绝了邱宇生的婚事?﹂
"早料到老爸会告诉你。﹂方婕不屑地皱鼻,"那只癞虾蟆想吃天鹅肉,门儿都没有,我是不会为了公司利益,而牺牲我的幸福的。﹂
方雨晨心里隐隐作痛,他羨慕这个小魔女妹子,总敢违逆父亲所安排的一切,而自己竟懦弱的承受,不管愿与不愿。是妹子遗传了父亲不受人支使的强硬自主性,而自己则承袭了母亲的温驯性情及薰陶教养吧!
老爸方龙天也常感叹,他们兄妹的性情若能互换,方雨晨当有处事的魄力,必然是可让他放心颐养晚年的接班人。
"没说错的话,老爸大概又处心积虑地安排你和科乔建设公司的千金大小姐柯婷芳约会了吧!?﹂方婕调侃。
方雨晨跌入怅然的无奈,那神情显然也说明了心中无力违逆反抗的悲哀。
真的,如果可以的话,他不愿是人前人后恭维妒羨的富豪公子哥儿,宁愿只是个平凡的市井小民,过自己想过的日子。
他仪态翩然优雅的离开光亮的檀木办公桌,落寞里有几许疲累,凝重地坐在小牛皮沙发椅上,徐徐吐出话来,"老天爷真偏心,让你是个女孩子。﹂若非如此,家族企业的重责大任就不会落在他沉重的肩膀上了。
如果他也像妹子方婕一样是个女孩,或许应也可以率性而为。
方婕可深不以为然,"说好听点是老哥你孝顺,露骨不客气的该说你愚忠,如果再加上根刺儿戳在骨头上来说,你太过懦弱没主见了。﹂
方雨晨苦笑,"你不会懂的。﹂要连他也将公司弃之不顾,父亲将如何痛心。
他一直没敢忘记,与父亲恩爱情深,溺爱他们兄妹俩的慈爱母亲,临终前含着泪哀求他:方家只有他一门独子,别教父亲愁心后继无人。
"你始终没忘记,老妈临终前含泪紧握你的手所说的话。﹂她可悲一笑,"没想到这竟成了让你喘不过气来的压力。﹂她最后还是归咎在方雨晨身上,"但说穿了,这其实只是你为纾解老爸加诸在你身上那个重担的藉由心态罢了。我没有要怂恿你反抗老爸什么,甚或学我做个叛逆跷家的不孝女,只是要你做个有主见,有勇气对不愿接受的安排拒绝罢了||就好比柯婷芳。﹂她显露出气恼,"你并不喜欢她,凌祖安才是你的爱,不是吗?为什么不勇敢去向老爸说?﹂
方雨晨俊雅的脸庞流露出几分落寞神伤,黯然少顷,缓步走向办公桌前,在公文堆里抽出一封印制精美的喜帖,沉着敛秀的眼睑递给方婕。
方婕迷惑地怔望喜帖半晌,"谁的?﹂
她拆开帖子的同时,方雨晨黯然地说:"是祖安的,后天的婚礼,她希望我参加。﹂
果不其然,她甚至连新郎官是谁都懒得看,只见凌祖安的名字便已火冒三丈。
"有没有搞错?新郎是什么三头六臂,居然有本事从你手上将祖安抢走?﹂
"新郎是什么来历我不清楚。﹂既成的事实,何须去在意木已成舟的那木材是从何而来,但||"我相信祖安不会意气用事,也不会做错误的选择。﹂
"她放弃你,就是最愚蠢的错误选择。﹂方婕气恼不平,恨不得撕了喜帖。
"其实||﹂方雨晨欲言又止,凝重沉默半晌,无奈却又谅解地说:"其实早在三个月前,我便和祖安分手了,只是她当时为了顾及我的面子,彼此商议不公开罢了。﹂
方婕气自己这个做妹子太失败了,居然全被蒙在鼓里,"为什么?论家世、人品、相貌,台湾二千万人口都找不出比你优秀的男人,为什么她||﹂
"感情是种心的感受,不像商品可以用利益论斤计两的,家世、人品、包括相貌,都只是表徵的爱情度量衡,但却非必然的绝对条件,当爱情从心里离开后,它就不存在了,想让爱情长驻对方心里,是需要用时间去经营培养的。﹂他感叹不已。
然而他又如何能再将失去凌祖安的过错归咎于父亲身上!?而事实上,多少也因为凌祖安怕承受不起方家大媳妇所随之而来那种难以想像的压力,又加上自方雨晨承接总经理业务后,需承受工作与父亲加诸在身上的双重压力,逼得他乏力灌溉与凌祖安的爱情花朵,而任其枯萎凋零。
"我去替你将祖安给要回来。﹂她替老哥感到不平。
方雨晨唇角微微牵动释怀浅笑,"任何失去的买卖或东西都可以使用手段要回来,唯有爱情,一旦失去了,不是去谈谈或使用手段就要的回来,它是种感觉,没有就是没有,就算勉强得到人,找不回爱情有何用?﹂
"但我相信祖安还是爱着你的。﹂
他感叹一笑,"小妹,感情这种东西很奇怪,如果她认为这样的选择能为她带来幸福,那又何必去勉强她。或许短时间内我会因失去而痛苦,但我相信日后我会觉得欣慰||﹂他强忍哽咽,缓和痛楚情绪后,言语几许乾涩地说:"唯一能说的,祝福她吧!﹂
她又不以为然的皱鼻,"对自己所爱连去争取的勇气都没有,算什么男人嘛!有担当的话,就去争取回来,难怪你永远逃不出老爸的五指山。﹂
方雨晨无言以对,他何尝不愿学妹子勇敢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缘分吧!人不是常常为了无法获得的感情而自我解嘲,寻找安慰的将所有原因归咎于缘分吗?
方雨晨露出佩服笑意,"从学校科系的选择,以至安排你进入公司工作,你总是有办法拒绝,连老爸都治不了你,看来恐怕也没几个男孩子驯服得了你这匹精怪的小野马了。﹂
方婕可得意了,"呵!说得我像逆女似的,老爸要我读国贸,我不也依他的意思考上了,他老人家要我进公司秘书处上班,我可也没有说个不字。﹂
"是啊!﹂方雨晨怪异一笑,"三天两头的跷课,学分被当了一半,还有将秘书处搞得天翻地覆、鸡犬不宁,老爸还奈何得了你吗?只怕再多换几个单位,公司不让你整垮才怪哩!﹂
这是她无言的完全抗议手段,不这么做,还能如愿当她梦寐以求的空姐吗?她那张娇俏亮丽的脸蛋气馁地沉了大半,"老爸大概也告诉你,飞完这趟l。a。后,我就被迫停飞了吧!?﹂
方雨晨微愕,"老爸倒没提起,怎么?你也搞飞机捅出楼子了?﹂
说到这,她大小姐就光火,"还不全是因为邱宇生那傢伙,这回老爸可能没打算这么容易善罢甘休,以为逼我停飞,就能让我乖乖就范。﹂
方雨晨无奈感叹,兄妹俩似乎全逃不过恋爱婚姻自由被剥夺的悲惨命运。
哈!这么轻易就范,方婕这古灵精怪的小魔女,岂不浪得虚名?"老爸想这么轻易摆平我,门儿都没有。他有他的张良计,我有我的过墙梯。﹂
"你打算怎么做?﹂方雨晨还真想向她讨教几招哩!
方婕斜着小脑袋瓜,沉吟思量推敲了老半天,扮了个怪脸,露出山人自有妙计的诡异笑容。她可不愁这个,"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你老妹有的是让人始料未及的妙招。﹂她倒是比较担心老哥,"你还是想想该怎么挽回凌祖安的感情要紧,真搞到最后娶了柯婷芳那娇娇女,才真是你悲哀命运的开始,而且我是绝对不会祝福你的。﹂
方雨晨神情戚然黯沉,无奈地抿紧双唇。对于凌祖安或许他只能衷心祝福,关于爱情,他始终怯懦无可奈何地尊重对方,而至于柯婷芳||似乎,亦只有可悲的无奈。
一桩婚姻如果能挽回公司尴尬的困境,他又有何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