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慕径偲正坐在殿里等候,在看到阮清微的一刹那,起身相迎,似梅花带冰而开,如同许久不见,迫不及待的把她揽入怀中。
阮清微依偎在他的怀里,察觉到他的怀抱有些紧,轻声道:“别用力,你的伤口会疼。”
慕径偲抿嘴一笑,道:“但心里舒服。”
心中方寸间的舒服,能淹没过全身的疼。
阮清微轻推开他,抬首迎着他的注视,欲言又止。
慕径偲不安的问道:“怎么?”
阮清微想了想,坦诚的说道:“我看到你母后了。”
“她前半生活得太疲倦,”慕径偲始终认为母后还活着,“即使这样‘死’了,也疲倦不止。”
阮清微挑眉,他的母后何止是疲倦,简直是哀默。她不由得说道:“你父皇和母后好像……”她停顿了一下,他们之间的情愫实在不知该怎么描述。
慕径偲道:“他们是性格使然所致,其中滋味自知。”
阮清微问出了心中疑问,诧异的说道:“坊间都道是何皇后容貌极美,宽厚贤良,待人极好,性情温和。今日一见,似乎只有容貌极美是真的,她像是虚无的存在,丝毫没有温度。”
慕径偲说道:“母后是位称职的皇后,父皇也一直是称职的皇上。”
何皇后不仅是位称职的皇后,可谓是千古一代贤后。阮清微恍然道:“坊间都说他们相敬相爱,举案齐眉,从不曾有过矛盾,原来只是人前如此?”
慕径偲默认。
在人前,他们伉俪无双,艳羡天下人。在人后,他们对待彼此刻薄极了,判若两人。他们有着常人难以置信的默契,旷日持久的保持着人前人后的迥异。
阮清微突然明白了他曾说过的‘父皇对母后恨之入骨’,明白了别人所看到的‘不过只是假象’。她拧眉道:“他们的隔阂根深蒂固?”
慕径偲语声清淡的道:“这是他们最得心应手的相处方式。”
阮清微奇怪他话中的平常,转念一想,他应是看惯了他们之间多年的较量,知道只能徒劳的旁观,任何试图缓和他们彼此折磨的举动都无济于事。
慕径偲摸了摸她的发,问道:“皇上又做了什么决定?”
阮清微耸耸肩道:“让我回太子府等着接受被封为瑞王侧妃的圣旨。”
慕径偲的面色阴沉,薄唇紧抿,眸中尽染寒意,低声问:“你同意了?”
“我说了‘是’,没有拒绝,”阮清微清醒的道:“在他耀武扬威时,我如果拒绝换来就不再是回府等着,而是当即封为侧妃。”
慕径偲点头,她说得没错,皇上一直以来要的是绝对服从。他沉声道:“皇上在哪?”
“刚才在月波亭,你母后也在。”
“你在这等我。”
“你现在非去不可?”
“非去不可,”慕径偲认真的道:“放心,别怕,我自有分寸。”
“好。”阮清微随即找了个椅子坐下,她相信他,看着他快步的迈出殿,她提醒道:“慢点走,你有伤在身。”
慕径偲回首,目光温柔,道:“嗯。”
他漫步走向风波亭,途中被福公公拦住了。
福公公恭敬的道:“老奴奉皇上之命,送太子殿下出宫。”
慕径偲正色道:“我有事要见皇上,有劳通报。”
“是。”福公公是皇上最信任的人,待人冷漠,却从不怠慢太子殿下,这是众所周知的。
没有让慕径偲等太久,福公公回来道:“太子殿下请。”
月波亭下,神色深沉的慕昌帝独自一人负手而立,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干涸的月波湖中密密麻麻的一片枯荷茎叶,往年的这个时候,湖中莲藕已被收罗,何皇后会摆一席丰盛的莲藕宴,邀请皇亲国戚们品赏。
慕径偲信步踏入月波亭,躬身道:“儿臣参见父皇。”
“说。”慕昌帝的视线不移。
慕径偲平静的问道:“父皇是想让阮清微进瑞王府为瑞王侧妃?”
慕昌帝沉声道:“太子可有异议?”
“儿臣痛不欲生。”
“阮清微已经同意。”
慕径偲轻道:“儿臣能体谅她的无奈,她是怕拒绝了父皇,使儿臣被牵怒。她懂事的让儿臣倍感愧疚,她为了儿臣无畏的付出,显得儿臣很无能懦弱。”
“你是在求朕?”慕昌帝暼了一眼山崩海啸前依然能心平气和的慕径偲,他跟气定神闲的阮清微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慕径偲不置可否,诚恳的道:“不难想象她为瑞王侧妃后会发生什么,两个相爱的人被迫分开,必将心存怨念和痛苦,是无论多久多努力都无法消除的。”
慕昌帝听着,讶异于他为了一个女人,竟然那么有耐心,不卑不亢的讲道理,体面而有风度的说服。
慕径偲意味深长的道:“可能,儿臣会恨她轻率的同意,她会恨儿臣怯懦的袖手旁观,即使待儿臣破釜沉舟的有幸再与她复合,这段破裂的罪恶的鄙夷的肮脏的经历,将会是我和她之间的鸿沟,永难愈合。可能,儿臣会怪罪占有了阮清微身与名的瑞王。”
慕昌帝的身心突然一震,似被什么狠狠的撞了一下。
慕径偲接着说道:“也可能,儿臣对她的爱,与她对儿臣的爱,都至死不渝,但拘于伦理道德,为了这份爱能延续它的美好,从此孤独无望的深藏这份爱直至终老,仅彼此体会切肤之痛,不伤及任何人。”
慕昌帝的眼神顿时变得冷硬。
话已至此,慕径偲恭敬的道:“恳请父皇三思,儿臣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