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夷咄满脸茫然。
贺逻鹘笑道:“你快让手底下那几个会仿字的人把旨文改了吧,写成选贤任能居之,估摸着伺犴还能晚点杀回来。”
他实在是不想与夷咄多说,背手走出主帐,恰迎上了伺犴的副将比悉齐,比悉也算是康国北地区的老姓氏,南地改朝换代的时候效忠于突厥的。
比悉齐站的如同一块铁板,带着几百人将主帐面前的空地堵得死死,言玉看了他第一眼,便知道他绝不会动手了。
比悉齐已经得知了境况,还在思考该如何做,以比悉齐的忠诚而言,只能说他根本没有从伺犴手中得到鱼死网破的指令。伺犴派人回朝,怕也只是做个小心地防备,或是被伊州那个所谓的商人撺掇动了心思,并不是确切得了消息。
而贺逻鹘似敌非友,虽大批兵力还没回调,但比悉齐两万兵马却绝不可能代表伺犴谋反,一是这两万精兵怕是都能在变动中死得差不多,二是以他的愚忠绝不会替伺犴做决定。他肯定会派人回去请示伺犴的意思,然后按兵不动,先将贺逻鹘和夷咄控制在手中。
言玉与贺逻鹘也算是思路大多都在一条路子上,待到比悉齐带上几百人先围住主帐,要来捉他们二人时,谁也没有太吃惊。
只是贺逻鹘一摆手:“此事若是与我有关系,我还可能傻傻站在这里被你们绑么?比悉齐你把这两万兵留在这里也罢,抓住夷咄也罢,只是我什么事也没做,绝不可能像个犯人一样被你押解。”
贺逻鹘在外围各部中的势力,比悉齐也是清楚的,若是真贸然对贺逻鹘动了手,阿史那燕罗绝对能直接联合各部,往伺犴背后而去。阿史那虽然是大姓,但也算是与伺犴、贺逻鹘属同一宗姓,他的阿耶是一代英豪,一呼百应,又对贺逻鹘欠过恩情,到时候疯狗咬人,前线战况再有个万一,伺犴就真的可能回不来……
比悉齐在突厥将领中,绝对算得上动脑子的那种人,就是因为动脑子,所以对于贺逻鹘和言玉这种心眼多如毛孔的人才不可怕。他们怕的是一时不过脑子,疯起来什么事儿都能干的莽夫。
果不其然,比悉齐思索后,道:“贺逻鹘特勒好歹也是外头各部尊称一声小可汗,此事有没有干系也不能确定,还是希望您能归到自己帐内,这段时间还是不要多牵扯此事的好。”
贺逻鹘对于这种软禁的命令并不在意。
他动了动眉毛转身正要与言玉往自个儿帐内走去时,比悉齐手下之人却忽地抬刀拦住了言玉。言玉扭头,平静的望过去。
比悉齐冷笑道:“只是伺犴大人到了三州一线,可就听说了大邺皇帝大行赏赐贺拔庆元,洗清他的罪行后又加封,如今带着亲兵将他送回了西北。这倒是有意思了,这让贺拔庆元入狱一事,本不是出自这汉人手笔么?怎的又失败了,这算是假消息往颉利可汗面前送么?”
言玉道:“若贺拔庆元是能如此就被轻易拉下马的,颉利可汗也不必与他打了半辈子的仗了。不知伺犴特勒那头是否得了更细的消息,三军虎符已经不在贺拔庆元手中了。”
比悉齐道:“却不知是谁从前线急行军归来的,这位先生消息倒是快的不像真的了。”
言玉勾唇轻笑:“关于贺逻鹘小可汗的事情,你不知道的还有很多。还是莫要连主子的指令都没接着,就贸贸然乱咬街上行人。”
他这是偏要把自个儿的一切都跟贺逻鹘绑在一处说。
比悉齐怒道:“你们这些汉人,都是十几道弯弯心思,究竟是北地请你做军师,还是你到北地来做细作!”
贺逻鹘听话说到这份上,不得不接:“比悉齐你这是什么意思!没有证据没有理由,为了你主子的那点心思,便在这里敢乱说!颉利可汗见过先生时,可还不是老糊涂的时候呢!纵然是伺犴到了这儿,人前也要称呼一声先生,你算个什么东西,比悉这姓资历再老也是边陲小族,别不识抬举!”
比悉齐噎的脸红,正要开口,贺逻鹘却转了话头:“不过先生此事确实做的不如人意,我们三兄弟的家事与战事相连,这时候不愿要个汉人在牙帐附近,我也不是不能理解。不如这段时间,先生先去西边休息一阵,省的谁都来血口喷人。”
言玉皱了皱眉,故作怒意,挥袖道:“这样过河拆桥,在这儿没桥的草原上,倒也是干的都轻车熟路!心中生疑便直说,贺拔庆元已经失了三军虎符,代北军又因尉迟将军之死而开始离心。倒是没见过伺犴特勒打了多少年的仗,能取下尉迟将军的脑袋来,如今捡着漏了,又要骂汉人们心眼多了。这么好的买卖,全让你们占着了。”
他说罢,转身便走。
贺逻鹘的演技堪称是沉浸派典范,一脸顿悟、后悔、挣扎,回首唤道:“先生!先生——”
言玉没听见般,理都不理走入了营帐之间。
他踏过一片营帐,柳先生与一群汉人拎着行囊从帐内走出,柳先生双手为言玉递上披风与横刀,言玉披上灰色的麻布披风,走至西侧的马厩,踏上黑马。
刚刚被他问话的年轻人跑过来递上一张条,言玉打开扫过一眼。
上头是贺逻鹘要他南行去办的事情。
年轻人道:“小可汗要少主先去与燕罗俟斤汇合,从他那头得了形势,方好行事。”
言玉将纸条揉碎,似笑非笑:“他倒是如今不比当初,要我自己处理贺拔庆元一事的那脸色了。这回又开始满腔信赖,也不知道能用几天。”
那年轻人道:“小可汗也是个会装的,对付他这种人,也只能化作一潭死水,什么都不做反应,让他自个儿猜去。”
言玉动了动眉毛:“你倒是最近会在人前出风头。你叫……?”
年轻人脸色一亮:“少主,在下姓谢名青河。”
言玉笑了:“姓谢。陈郡纵然是自南梁后没落,又遭邺高祖打压,自不是‘王谢门高非偶’的时候,也不至于把自家的孩子送到细作窝里来吧。”
谢青河只躬身道:“且不说谢某不过是家中旁亲,算不得什么。更况王谢已无人入朝为宰,朱张顾陆更是无人听闻。高祖虽为南朝出身,可如今显赫的不都是关陇、山东一代的家族,朝堂上有裴薛郑王,江左甚至都有崔何萧李,哪有我们这些前前朝旧族之份。”
言玉轻笑:“这会儿不是还在等机会么,否则你怎么肯从江左到突厥来。上马同行吧。”
谢青河大喜:“谢过少主!”
柳先生斜看谢青河一眼,不做声,一行人趁着比悉齐的人还未完全控制住突厥牙帐,快马往南地而去。
另一边,夷咄能落得跟贺逻鹘一样的软禁待遇。也是因为他哭起来鼻涕一把泪一把实在恶心人,他手底下仿字的弄臣动作也快,将旨文修改好了送回来,比悉齐还能看不出来是谁动的手,当众狠狠踹了他一脚,让人“请”夷咄回帐内看住了。
夷咄也让这连脸都不给的一脚踹蒙了,他被推进了自个儿挂满帷幔,点着熏香的帐内,连脸上的泥和泪都来不及擦净,先哭着扑到了帐内的小美人身上。
“阿兰,你瞧瞧,他们真的是要反了天!他们敢这么对我!”夷咄扑过去,抓住那小美人的手,就往自己被踹的腰上摸。
身穿红衣的少年蹙眉,双目中满是温柔,伸手探入夷咄衣领,抚摸道:“他们怎么敢这么对您,您可是未来的天之可汗。”
如今“天之可汗”这几个字儿也终于让夷咄老脸无处挂,仍嘴硬道:“是啊,他这都是不要命,等我做了可汗,全都把他们砍了头,肠子挂在长枪上。阿风呢?”
考兰笑道:“他累了,先去歇下了。”
夷咄伸手就往他袍子下头摸,一把抱住考兰:“你去把他叫起来。”
考兰反手抱住夷咄,柔声道:“难道我就不行么?可汗觉得我不美么?”
夷咄皱了皱眉头,显然有些心不在焉:“你与考风相貌相同,自然也是美的,可是毕竟不一样……”
考兰主动解开衣带,抬腿便缠上去:“既然我美,为何可汗要次次拒绝于我,只喜欢哥哥,阿兰可是会伤心的。”
夷咄让考兰这腿一勾,魂也去了半边,也不说别的了,翻身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