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跟你说过话?你们有谈过什么嘛。”
长安的娘子们,都是看见了欢喜的郎君,恨不得拿着果子将人家砸得头破血流那种,郑如巧却摇了摇头:“没、三郎应该不认识我……那荷包是我托我家十一哥给的。”
……这真是一个人演一部悲伤春秋,痛苦诀别,对方还不知道她是谁。
崔舒窈叹道:“我阿兄非良配,他特别贪玩,年纪还小就整天泡在女人堆里,咱们算是密友,我才与你说,他当真不是可以托付的人。”
郑如巧却咬了咬嘴唇:“我知道、三郎或许是还年少,或许过几年就好了呢,而且三郎年纪也不小了,我怕家中再不给定下来,我也有几个受宠妹妹总是提起三郎。再等等,就轮不着我了!”
舒窈只得道:“阿兄自己是说不打算早早婚配的,他那性子怕是还要玩好几年才能收心,如巧,你可切莫将心思放在他身上,他才不会珍惜别人心意的。”为了避免一个执着的姑娘进火坑,舒窈只得将本来就够黑的崔季明再抹黑一点。
话说到一半,船已入湖中,几位少年郎已经开始拿起小鼓,开始了击鼓传花作诗的游戏,舒窈没法再和郑如巧多说,两人坐到甲板那边去,看着那花从今日一身骑装的修开始传来,修直勾勾的望着舒窈,恨不得直接将手里的花朝她抛去。
崔舒窈心中暗骂一声,避开目光,牵着长房的绥儿小声咬耳朵。
只是今日的游船却当真规模不小,在场的各家女儿,地位最低的也就是刁宿白的长女,其余几乎都是高门贵家子,而少年郎的那半圈人中,居然坐着闲赋在家偷懒的郑翼,宽袖燕服的太子,以及今年春闱高中的裴祁。
郑翼估摸着是不想跟端王殿下出去受苦,找个理由敷衍着没去西北,殷胥似乎也不甚在意便允了。再考虑郑湛在朝堂上也未曾对殷胥表示出多少支持,郑家这像是要跟如今崭露头角的端王殿下保持一段距离似的。
太子正侧着身与几位少年聊天,明明他选妃一事逼近,但太子似乎对各家女郎并不太感兴趣,蹙着眉头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何、萧两家刚入长安没多久的少年聊天。
裴祁则穿了一身深紫色绣花的宽袖软袍,跟没骨头似的倚在栏杆上,拉着一个三流世家的少年,捏着人家的手腕子要给他看手相。
好一场人多口杂,消息来源广泛的游船,崔舒窈一边听着后头娘子提起太子如今笃信佛门,拉拢派系,一边将手中的花儿抛了出去,隔着几个座位的刁琢接到了这支芍药。
刁琢其实在姑娘中算年纪大的了,她已经十七了,刁宿白晚来才有的这个闺女。她长得跟他爹一样不讨喜的一张脸,有些苍白也有些冷峻,眉眼算得上耐看,穿了一身很文气却也可以说寒酸的素色衣裙,那艳丽的芍药拿在她手里,显得有些突兀。
敲鼓的是郑翼,他是个会暖场的,便叫在场地位最高的太子先来出题,太子似乎是被修强拉来的,对这些没太大的兴趣,外头一片夏日烈阳,他随口说道:“便来两句咏冬的就是。”
然而刁琢是在场姑娘们中家世最差的,总会有些姑娘开口想要让她出丑,便笑着开口道:“刁大娘可是诗词高才,两句诗岂不是三步之内的事。”
刁琢个子纤瘦,她垂了垂头,还未等再有别人开口,便道:“火冷灯稀霜露下,昏昏雪意云垂野。”
她声音有些低哑,不太有姑娘家的婉转,读字却很好听。
这两句相当有意境,说来的也快,总有几分空旷苍凉的寂寥,明明写的或许是思念,却与寻常姑娘家的诗句大不相同。
太子自然也懂诗,忍不住扫了她一眼。
虽妙,却也难说多么惊为天人,各家娘子私下骂着她爹是鹰犬,自然没人搭话。一圈下来只有舒窈开了口笑道:“情景意境已然妙极,刁娘子能写出这诗,当真是胸有沟壑,见过了世态变迁。”
刁琢也不知道是高兴还是不高兴,表示感谢的朝她点了点头,王家娘子拧了拧手里的帕子,小声冷笑:“咱们五姓虽不稀罕,却有的是人愿意往太子眼前露脸。”
崔舒窈微微挑了挑眉毛:“咱们不稀罕的东西多了去了,有人喜欢去抢,何必在意成这样,且让她们露脸去。”
舒窈因为常在府内管事,后来又与与堂婶王月娉有过些不快,对于王家几个小娘子也不甚热络,这话指着说王家那娘子才是一直往太子身上瞧的。太子泽如今几次在风口浪尖上,对五姓娘子来说并非良配,但总也有几个娘子是稀罕太子妃身份的。
更何况太子泽温厚良善,说话自带几分温柔气息,相貌也算上等,自然也不会少了青睐。
崔舒窈偏头笑,王家娘子忍不住道:“是,崔家长房二房的长子都是太子与睿王殿下的伴读了,若是再嫁进门,岂不是亲上加亲。我可瞧着睿王殿下,目光一直望着你呢。”
崔舒窈摆出一个很奇异的笑容,有些怜悯道:“再联姻,那是画蛇添足。更何况我不爱凑那热闹,长安崔家也不爱凑那热闹。”
王家娘子道:“若是皇上召集各家名册递上去呢?真要是让人挑中了,你也真能拒了不成。”
崔舒窈:“拒了就拒了,崔姓拒绝皇亲这事儿也不是头一回了。要进门,除非是我乐意。”
王家娘子脸色白了白,不说话了。
崔舒窈却提裙站起来,笑盈盈道:“也不知是不是郑家十一郎故意的,怎么光停在我们姑娘家这边,不行,我也要击鼓。”
郑翼将鼓棒交给她,却背着手站在她旁边,倚着栏杆悄声道:“你若是想让那花都落在修手里,光击鼓可不行啊。”
崔舒窈被说中心思,抿了抿唇,嘴硬道:“谁说我要让花都落在他手里了。”
郑翼耸了耸肩:“得,算我自己瞎想——”
他说着却挤坐到修左手边的位置。她转过头去,抬手露出袖中两截玉藕似的手臂,轻轻击鼓,果不其然就看到那花到了郑翼手里,他便耍赖偏不要给修,对着崔舒窈眨了眨眼睛,她当即停手,最后一声鼓响,花恰好被他抛给了修。
舒窈笑了,道:“好不容易转到一位王爷手里了,睿王殿下难道就随便作诗?听闻睿王剑法不错,何不在各家娘子前显露显露。”
她笑的明媚又期待,修一下子脑子一抽,当真拔剑去了众人中间,要表演舞剑。
他今儿倒是穿的稳重,估计是下头人拼死拦着才没有穿他那‘孔雀袈裟黄金套装’来,修也是有武功底子的,但宫里师父教的剑法大多花里胡哨,他毕竟不能跟崔季明那种实打实练了许多年的相比,众人面前头一次舞剑,难免有些紧张。
更何况每当他有意无意将目光投到舒窈的方向时,崔舒窈总是回报以明媚的笑容,双手合十好似又敬佩期待,又为他捏了一把汗。
别说是修这样的少年,就算是个中年妇女都能被舒窈真挚的目光唬的一愣一愣的。
他一愣,手上动作也不那么利落,本来就是临时加班加点强化训练出来显摆的剑法,更是有了纰漏,他一个转身,手里的剑落在地上滑了出去!那剑尖戳烂那边几位娘子的裙摆,直接窜到了矮凳下头。几个娘子吓得尖叫一声,抱做一团。
修也慌了,连忙道歉,过去就要找他的剑,却见舒窈弯下腰去,她手指捡起来撞到栏杆停下来的长剑,手握着剑柄。
被修划破裙摆的,正是王家娘子,她也吓坏了,气的道:“你这是舞剑么,这是要人命呀!要真不会,何必在这里现眼。”
舒窈抬手正将剑拿起来,似要递给修,却是剑尖指着他,皱眉道:“殿下若是学艺不精,不必非要在这里逞能,这剑若是甩高了几分,今日就要见血了!好好一场游船,非要闹出事来不可么?看修殿下也不肯作诗,舞剑又如此危险,不若是先去楼上看看景喝喝茶?”
舒窈这是想让他离场。
修本就自知丢脸,让她这样一说,脸色白了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