抄撰一遍,你那烂字我看不懂。”
**
崔季明如今才叫一个愁。
她就想先把自己的五州地盘安顿好,类似于制定点什么律法啊,招揽点佃农啊,发展一下这战乱中快要崩溃的几座大城。然而就在她想关着门玩城市建设游戏时,总有旁边的人在不安生。
以她所控制的黄河一线为界,同线上还有比她更弱小的横野军。
往北的两大藩镇,都是武将或贫农出身,拥兵不少,但是基本没啥家底,军备和财富都是掠来的,跟暴发户似的在北边撒钱,也不知道撒到哪天日子过不下去了又要出来搞事。
南边的两大藩镇,则是郑家和裴家。
郑家据关东,手底下有郓州等几座城,主将似乎是郑湛的长子,还有一些从荥阳搬出来的郑氏,基本上掌权的都是一家子人。郑翼与郑湛却不在,听闻是去了南地。
裴家据山东,地域最广,富城却不多,最主要的大城是兖州。棘手的是,裴家如今的主将居然是裴森,这么个从西域跟夹尾巴狼似的跑回来的家伙,居然在裴家阴谋阳谋的混到今日。而最重要的是……裴森见过她。
虽然都是四五年前了,那时候崔季明毛都没长齐呢,但她觉得自个儿这张脸也算是有特色,裴森见了不可能认不出来。
然而裴家合作的意思是,他们想先和魏军联手,弄掉蔫不拉几耗家底的郑家。
当然崔季明可以把这种合作理解成裴家给自己找敢死队,让他们先干,裴家在后头捡人头。看魏军要死在郑家手里的时候,施舍两口奶,给点圣光,让他们继续上。
崔季明自己都蔫坏,还能理解不了裴家的套路么?
只是她也不能拒绝,因为她占了济州后,和郑家有接壤了。
裴家随时也可以跟郑家合作,俩关陇世家两句诗咏上口了,指不定就不计前嫌先把她这个看起来就很好捏死的农民起义军给弄了,然后两家一起分河朔这片肥地。
崔季明没有能力对裴家说不。
于是只能不情不愿,粘粘糊糊的跟裴家见个面,先达成协议再说。
两军要合作就合作,还非要联姻这是干什么。简直就是非要造就一对婚后各种生活不和谐的夫妻,而后俩人婚后吵架指着对方鼻子骂:“你个花钱如流水的娇贵作娘们,让你再傲,姓裴了不起滚回你家去!”
“你个大字不识的口臭虱子怪,不就是有几个兵么,自个儿名字都不会写臭文盲!”
指不定俩人一吵,裴军跟魏军开战都有了由头。
两家决定在济州会谈,裴森带了浩浩荡荡几千兵来保护自己,甚至军中还多了一队红马车,显然是把新娘都给拉来了怎么样都要逼婚。
崔季明头都大了,她前世三十没结婚也没被逼成这样啊。她让独孤臧和张富十跟着赵弘敬去,自己称病坚决不上场,只盼着那裴家六娘看见独孤臧这张男主脸,或者是张富十这种接盘老实人,一开心随便挑个就嫁了。
张富十表示很理解崔季明:“也是,季兄。谁都不愿意赶鸭子上架似的随便拉来一个娘们就成婚,人家长啥样也不清楚呢。再说什么世家女,就裴家那金贵的,来了咱们魏州,指不定天天抹眼泪,日日诉悲苦呢。”
崔季明伏在床上不起来:“唉,富十兄。我是觉得这裴森指名要跟我成婚,大大的不妥,你就先自称是我,试探试探对方的反应,反正以后也见不着,不怕被戳穿。这婚你能拒绝就拒绝,只是我……咳咳咳病重实在去不了啊。”
张富十这段时间也算是知道季将军嘴里简直就是一片突厥跑马场,叹了一口气:“赵弘敬说对方如果特意请你,你不去就不好。实在不行,我就自称是你,反正咱俩也差不多,不像独孤臧那小子一看就傲得要露馅。”
崔季明:……妈的谁给你差不多,我很有贵族气质的好么?我可是稳居长安美少年前三啊!
张富十就这样去了,崔季明趴在济州这处大宅后院的床铺上,跟凑凑摸摸过来的考兰,用草纸炭笔玩你画我猜。
刚入夜,大宅前院宴初起。考兰智商有限,连猜不中开始耍赖,跟她拳打脚踢闹了一阵就开始犯困,蜷在一边想小睡。听着他趴着睡得都要打呼哨了,崔季明估摸着这场鸿门宴也快结束,估摸也没什么大事发生,就算裴六娘真被撂在这儿了,她也不跟那女人多接触就是了。
却不料就在她也累得要睡下的时候,忽然听着外头一阵喧闹,不知道谁喊起来:“叫郎中来,叫郎中来!张富十受伤了!快点——”
她一下子从床上弹了起来,难道是裴森带兵突击?济州那么多魏军,他也敢?!
考兰猛地惊醒,第一反应也是去摸刀,崔季明披上外衣奔出屋去,就看着张富十让人扶着到侧院去,身上衣物沁出血色,他还有意识,对崔季明道:“不必担心。”
崔季明大惊:“发生了什么?!难道裴森的兵动手了?叫独孤臧来,备军!”
张富十连忙摆手,苦笑道:“不要紧,是刺客。”
崔季明一惊,若不是让张富十替他去,或许受伤的就是她了。
呃……也许她遇见刺客也不会受伤。
张富十吃力道:“看场面,似乎是裴家六娘的情人。裴六娘是被强行绑来的济州,那情人想要刺杀我、呃不对是季将军,然后救走裴六娘。结果被人诛杀在了当场。我不要紧,腰上的伤,只是疼,不伤性命。”
崔季明搭把手将他扶进屋内,心道:这男宠无数的小寡妇,居然还背负一身爱恨情仇?
第219章218.0218.@
崔季明是不会去露脸的。
裴森估计不知道受伤的并不是真的季子介,他怕是也觉得这事儿闹的不太好看。
但裴家毕竟是傲,他们肯定不会对着赵弘敬这种末流世家和魏军这样的农民起义军低头,只是紧随着张富十被送回来,装模作样的让人包了礼来,面都没露权当道歉。
崔季明看着闪瞎眼的一盒金条,没说话,放在了张富十床头。
张富十这种平日也不太会为了金银低头的人,看见整一盒金条,也觉得自己一刀赚的真不少,照这样价码,他愿意挨十刀。
崔季明披上外衣,借了一顶宽檐皮帽,朝前厅走去。
济州这处宅子,是以前旧贵族修建,虽然多处外院有破损,却仍然保留有大半的楼台亭阁,崔季明拿刀踏上楼台,前院空场上举办的宴会,火盆还在燃烧,突发变故饭食都未撤去,不少人还留在场上。
崔季明站在侧面二层的楼台上往下看去,只看着几张桌案被掀翻,矮木台上还有大团的血液,一个红衣裳的女子似乎正跪在其中。
她一眼在围绕那红裳女子的人群中,看见了裴森。
四五年过去,人模狗样起来了啊。
当年裴森裹在一身破旧的刺史青衫内,胡子拉碴陪着笑,眼神小心翼翼生怕自己做的腌臜事儿暴露,一旦战争爆发,卷着铺盖跑得比谁都快。
如今道貌岸然,须发油光可鉴,端得像是山上修炼三十年只喝矿泉水的老道士,手指一拈胡须淡然如菊一笑,好似天底下人都没他高风亮节似的。
可惜多年卑躬屈膝习惯了,他还是有点驼背的痕迹。
牛逼啊裴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