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个姑娘缩着身蹲在雪地上,搓着手往手里呵气。
“喜鹊。”
喜鹊闻声看去,缓缓站起身,还锤了捶脚:“蹲麻了……咦,我家小姐呢,陆少爷呢?”
“他们还在办事,没这么快出来,云姑娘让我先送你回去。”
“嗯。”喜鹊忧心地往他背后探头瞧,什么也没瞧见。她和他并行走了一段路,才低声,“那人到底是谁,万捕快你知道么?老爷夫人都吓坏了,可小姐却说什么事都没。那时我喊了你来,小姐二话不说就拉着你来捉人,说扭送衙门。可这条路,通往的地方,可不是衙门,我认路的。”
万晓生说道:“拐了个弯,就到衙门了。”
喜鹊瞪眼,字字道:“我认路的!”
万晓生笑笑,又裹了裹破旧的衣服,免得冷风灌入。喜鹊见着,从钱袋里摸出一瓶药膏来,塞他手上:“你手都裂缝子了,这药膏很灵的,晚上睡觉前抹手上,早上起来能好一大半。”
他拔掉瓶塞一嗅,又递回给她:“香,不要。”
“这是药香。”
“那也是香,我又不是太监,是个大男人。”
“涂了也是大男人呀。”
万晓生低头问道:“真的?”
“嗯嗯。”
万晓生这才接过,卷入袖中。喜鹊问道:“你怎么不抹?”
“睡前抹。”
“哦……”喜鹊被他一绕,这才想起来自己是有话要问的,“那人到底是什么人,你是捕快,能抓他么?他这可是入室捉人,是犯法的吧?”
“是……”万晓生真不想她继续问,可世上又有什么法子能阻止一个话唠。她又问了许多,他都是模棱两可地答话,显得自己一点都不真诚。但做人,糊涂些好,更何况他并不打算参与这事。之前为云照办事是为了钱,但如今他嗅到了危险,是钱都无法掩盖的危险。
如今还能全身而退,再往前一步,可能就是死了。
他不想死。
所以这个忙不能再帮,这个钱也不能再收。
“喜鹊。”万晓生顿步,在冷冷寒夜中,看着眼前这个小丫鬟,问道,“我去求你家小姐,让她放你离开云家吧。”
“我都是云家的人了,不留在云家,那要露宿街头的。”
“不会的。”万晓生冻得心都在发抖,“我……我……”
喜鹊突然意识到他要说什么,惊得急忙偏头:“我要回去了。”
“欸。”
万晓生一把拉住她的手,喜鹊差点跳起来。她涨红了脸说道:“我要一直伺候小姐,留在云家。”
“那如果你家小姐不在了呢?”
“什么不在了?”
“死了。”
话说出口,万晓生就后悔了,这话好像说得太直。试图挣脱他的手的喜鹊怔住了,直愣愣看他,脸上的红色渐褪为青,直至惨白,眼里已然有了恼怒,抬手就拍开他紧捉的手,气道:“我家小姐才不会死!她要是死了,我也去死,为什么要咒我家小姐,原来你这样坏,我再不要跟你说话了。”
她心里当真恼他,半句话都不想跟他说了,他待她好她知道,他要对她说什么她也知道。要是他好好地跟她说,要娶她,要她做万家的小媳妇,她就算是紧张得舌头打结,可也会点点脑袋答应的。
可他竟然为了让她离开云家,咒她家姑娘会没了,会死。
喜鹊怒得不行,不想多瞧他,自己往云家跑。
万晓生也懊恼不已,他低估了云照在喜鹊心中的地位,可他做粗人做惯了,在衙门里生死也见得多,谁还总避讳来避讳去地说,也就没思量用词。可事已至此,再解释,喜鹊非得拿把扫帚出来揍他。他默默跟在喜鹊背后,护送她回到云家,又在门外站了许久,才气馁地回家去。
那头闹了别扭,云照这头也伤透了脑筋。
她又审问了半天秦融,他还是不吭声。
“别问了,云云,这种人已是死士,是撬不动他的牙的。”
云照怒气冲冲道:“我是肉吗,是肉吗?为什么要像豺狼盯着我,三番两次要杀我。”
“比起杀你来,或许打探你的虚实,更重要。”陆无声说道,“否则他也不会冒充我来和你说话。”
云照此时方恍然大悟:“陆哥哥你说得对,他一开始就将窗户摁住不让我开,又冒充你的声音来问我那些话,那本意并不是要杀我,而是想看看我了解了多少。”
“所以当时他问了你什么话,就是隐藏的线索,也就是对方所不知道的事了。”
秦融微微抬眼看了看陆无声,眼神略有变化,但终究没有说话。他往陆无声看时,发现他似早就在等着自己瞧他,便收回视线。
这个反应在陆无声的意料之中,也更证实了他的想法。陆无声向云照问道:“他问的,只有十七公主的事?”
和他说过一回的云照仔细回想一番,说道:“嗯,问十七公主死前和我说了什么。”
陆无声冷眼盯看秦融:“十七公主知道你主子的不少事,对吧?”
秦融干脆把眼睛闭上。
“而且他们甚至可能是同谋,所以当初云照拿着画像让她辨认,她却给了个错误的讯息。我起先以为十七公主只是因为我拒绝她的婚事而不愿帮忙,可现在看来,她是得了那人授意,特意指认了一人。而画像上的那个公公,效忠的人,和你是一样的。”
云照听得惊心,没想到事实竟是这样。她认真盯看秦融,他虽不答话,但脸上细微的表情仍看得清楚,脸明显紧绷着,跟方才全然不同了。
陆无声也看在眼里,他继续分析说道:“我想,杀十七公主的人,也是你主子下令,只因十七公主做了出格的事,不在他的掌控中。”
秦融仍旧不说话,陆无声和云照互相交换了眼神,已经确认了他说的那些话,都猜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