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等些日子就能拿到凡俗界的暂留令,回去探望小玉。琅书少见地买了坛珠髓自个儿饮完,化出原形瘫在屋顶上,对着高挂的大太阳抖抖羽毛,晒完翅膀晒肚皮。
天然化形的妖族成长缓慢,她人形是二八年纪,碧玉年华,而本体是幼鸟形态,约百千年后才能长成。
问己峰上的修行也显得不那么枯燥了,每日去勾陈楼和楼下的药园修习。樊先生领他们辨药,手把手地教如何捣药,和以往没什么两样。
“鼠尾花摘的是这一部分,看清了没,晒至五成干时就不要再晒了,得堆闷,叫它发汗两天,然后日晒夜闷至足干,仔细筛去枝梗。”
灰白的花序略呈圆锥形,看起来和路边杂草一般,却是炼丹时最常用的灵药之一。
琅书听着白胡子的老先生讲制药,心思不在讲的内容上,恍惚间仿佛时光倒流,回到了初入道门时的日子。
入门以来,过了这许多年,椒鹤宫遥翮真人送的浑铁鞭仍洁净如新,隔十几日就盘擦一回。这兵器于她而言胜似亲人,出生入死都是它伴着。
转眼是中秋,凉燥中独缺三分爽利。琅书踏进灵木园里,见了满树金黄的榅桲,暖香融融,很好地中和了这股寒意。
“琅书!我在这儿!”何翩翩蹦起来对她挥手。
三丈高的果木丛生,绿叶儿快要把人埋起来了。
“哎,来啦!”
她应了一声,循着声儿从树与树的间隙里走过去。
这果木生得极好,连虫蛀缺损都没有,碧玉似的叶子托着金澄澄的梨形果子,团栾绕在身侧,芳香馥郁,比美酒还醉人。
何翩翩分给她一个竹篾编的果篮,“禾宁真人说了,我们一人拿二十枚,其余的放在这个储物袋里,交给真人。”
“有二十枚?我真是沾了你的光了。”
算起来,浇水除草、呵护灵木的是翩翩,自己是白拿这许多。
“可不是嘛,要不是关系好,谁把这差事分给旁人,快说说你要怎么谢本姑娘的大恩大德。”
何翩翩将篮里的果子放到储物袋里,凑近了问道。
“嗯……在城里见到漂亮钗子时,给你带一对来?”
“就这么说定了,还要买跟你同一款式的,让我沾沾你的好运,蹭一点儿福气和气运,好教我也捡个地魄啊明珠什么的。”
琅书笑出来,说道:“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好没羞。同款就同款,你且等着去吧,要是等百年后结丹了也没找到中意的钗子,可怨不得我。”
“你这不是耍赖么!”
何翩翩弹了她个脑瓜崩儿,追逐着闹起来,完全没注意到头顶摇摇欲坠的饱满果实,不慎被熟透掉落的榅桲砸在头上。
“哈哈哈……瞧你这霉运,是不是最近冒犯神仙了?”
“胡说,本姑娘向来心善心诚,我看啊,是你把我的气运分走了吧!”
一个要笑,一个要拿帕子捂着不许她笑,打打闹闹的,日落西山了才勉强收完。
“最后几个,接稳喽!”
琅书站在高高的树顶,单手扶着树杈,腿不打颤心不慌,将满怀的果实丢下去,何翩翩拿软布兜子稳稳接住。
“你下来时小心点儿!”
“好啦好啦,也不看看我可是未来能震天撼地的大妖,还怕这点高度。”
她有意卖弄身手,雪白的鸟儿在树叶间左闪右避,妖气一闪,绣鞋长裙落在地上片叶不沾身。
“叫你来摘真是对了,换成别人,爬个树都能吓坏他。”
“知道我的厉害了吧?”
“是是是,知道啦。”
琅书带着自己那份果子回了住处,切成片放在锅中炖煮。去掉皮和核,再加上糖、蜜和研磨碎的小豆蔻末,文火熬了一个半时辰。
不像平时熬药材,味儿是苦的,鼻子活受罪,熬果酱时满屋都香喷喷、甜蜜蜜。
她掐诀引水,将坛子和果实洗净,装好果酱存放在地下的小冰窖里。
走上来时,传音符贴在窗子上,是前几日去拜访过的陶三娘前辈发来的。
“听闻你要回凡俗界,有个不情之请,想劳烦你走一趟宁州,代我在陶家村的桃林里放些东西……若是忙不开,便先搁置下吧。”
符下压着一叠纸钱,还有一张送钱表文。
琅书心想,代人扫墓有何难,不过还真没听说陶三娘有家眷,莫非是曾住在林中的妖族?
不论如何,陶前辈对自己有救命之恩,莫说是送一次祭品,送十次百次都成。当下回了张传音符:
“东西已收到,您放心,我到了凡俗界就将这事办妥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