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鲜还没有谋求到在大明常驻使节,开设使馆的殊荣,反倒先等来了大明前来问罪的天使。
在原历史剧本中,李倧死后八日,李淏就在朝鲜即位了,然而现在大明突然翻脸,让他连“权署国事”这个过渡称号都不敢用。
“先生,求先生想个法子出来!”凤林大君李淏跪坐在席上,朝自己的守役宋时烈行了大礼。
宋时烈是朝鲜大儒,死后被列为东国十八贤,换言之是整个朝鲜历史上排名前十八的人物。他早年在大儒金长生父子门下学习儒学,二十七岁中状元,两年后成为了李淏的老师。如今眼看学生要登上王位,却横插出昭显世子一事,这让他也颇为为难。
说到底他只是儒学大家,充其量玩玩朝鲜国内的党争和内斗,对于国际关系方面却只有单调的事大思想——效忠大明。
“殿下莫慌。”宋时烈个人修养终究是摆在那里的,此时淡定从容,一句话就安定了凤林大君的激动。
“可以先召见陪同天使而来的朝鲜使臣,看看他们有没有在同行中透露出什么消息。”宋时烈道。
李淏恍然大悟,道:“对对对,是应该先探探明朝的意思。”他当下下令,要随同明使的朝鲜官员觐见。
朝鲜国王在朝鲜还算颇有威信,得到命令的官员不敢耽搁,连夜入了景福宫思政殿,面陈大明见闻。
这位官员不是旁人,正是当日在北京有幸得以顶替上司在午门观礼的译官林在中。年轻的林在中有了大明的见闻,心性老成了许多。回到朝鲜之后只觉得屋舍低矮,人民疲顿,处处透露出压抑。
——如果朝鲜能够像大明一样富庶强大,那该有多好?
林在中并不知道什么叫爱国,心中只是有这么一个朴素的念头。
在见到凤林大君的时候,林在中有些小小的激动,不过很快便平抑下来。他现在可是见过大明天子的人——虽然距离远了点。
“林译官,”李淏温和地叫道,“你同天使一同回来,路上可有交谈?”
林在中心中暗喜:果然是问天使的事。
他不想想,如果不是因为明使,未来的朝鲜国王可能召见一个小小的中人么?
“殿下,”林在中一副气定神闲的姿态,“我与天使沿途无日不聚饮,虽然没有诗歌唱和,却探讨经史,受益良多。”
“喔!”李淏连忙催问道:“那天使是个何等样子的人物?”
“此番大明派出的这位天使并非文官,而是一个武将。他在大明武将品秩中是第二等的校官。此人曾经在大明大都督府总参谋部任参谋,后来调任辽东师为参谋长,因事贬去了并兵部职方司。此番他受命调查昭显世子一案,也要去拜会他曾经的恩官。”
“他的恩官也在朝鲜?”李淏大喜。
“正是大明提督朝鲜军务总兵官陈将军。”林在中道。
李淏脱口而出道:“寡人知道陈将军!没想到竟然是天使的恩官,这便好办了。”为了保险起见,李淏又问道:“那位天使可会收受贿赂?”
林在中眼前一闪,连忙道:“殿下万万不可起此心啊!”
“这是为何?”李淏知道以前来朝鲜的明使中也有人会索取一些贿赂,否则办事便要拖延。不过这也是因人而异,有的分文不取,有的贪得无厌,可见即便是大明也有贤良与庸蠹。
“如今大明在推行新政,其中‘清廉’便是重中之重。若是有官员受贿,非但自己保不住官位,就连行贿之人也要发配辽东。”林在中道:“殿下若是赠送厚礼,若是那天使不敢收,再一封的奏疏送到大明天子手里,恐怕我东便要受罚。”
李淏暗暗庆幸,抚胸道:“原来如此,幸亏林译官知道。”
林在中也颇为暗爽,又着力卖弄道:“这位天使是个重情重义之辈,这回讨得这个差事,私心里是想来探望他的恩官。而且他对于殿下一心亲近明朝也是知晓的,还知道昭显世子在沈阳时几如蛮人,对此十分不屑。”
李淏回想起自己兄弟三人在沈阳为人质的情形,鼻头一酸,眼泪啪嗒啪嗒就掉了下来。他哽咽道:“当日寡人与麟坪度日如年,只恨不能杀敌报国。而世子却广蓄歌姬,又要大兴土木,在沈阳修筑别馆……唉!这些寡人本不该说的,可是……唉!”
林在中见主公落泪,跟着哽咽道:“殿下,大明天子圣明,此事恐怕还是那些礼臣从中作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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