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尽管来京师告状。”朱慈烺笑了笑:“吴老先生,该礼部知道,每三年恭请大和尚入京。朕也乐得与他聊天。”
吴甡坐在座上躬身应承。
“不拘人数?”罗桑丹贝坚赞大奇。
“佛门广大,拘什么人数?”朱慈烺笑道。
罗桑丹贝坚赞心中震动:莫非这位皇帝真是信佛之人?
“大和尚,”朱慈烺突然正色道,“你能来告状,各部汗王也能来告状。若是你座下的僧侣为非作歹,朕也不会偏袒。”
“此乃正理,小僧也乐见王法恢弘,清理那些披着佛衣的邪魔。”罗桑丹贝坚赞道。
“罗桑丹贝坚赞,”朱慈烺道,“朕封尔为大光明法王,统领四蒙诸法王,累世为四蒙诸法王之师。”
“谢陛下隆恩!”
“塞外苦寒,朕为你建一座寺院,作为教育法王、僧众之所在。”朱慈烺见几个文官有些异样,又道:“朕从皇家内帑里拨款三十万两,如何?”
罗桑丹贝坚赞只得再次跪伏下去,顶礼膜拜。
这座寺院因为是大光明法王的驻地,御笔钦赐“大光明寺”匾额。一应制式全是藏式。为了将三十万两用干净,寺院内金碧辉煌,奢华无比。任何一个僧人进了大光明寺的山门,都能立刻感受到庄严佛土。
寺院修建工期预计耗时三年。这三年中还将会有不少信众捐款出力,所以最终完工时不可能少于百万两的开销。如果换成个没远见的活佛,或许会乐呵得嘴都闭不拢,可惜罗桑丹贝坚赞却不是那样的庸人。
他整日都沉浸在纠结之中,只有打坐诵经时才能得享片刻清静。
因为大光明寺并不在乌尔格,不在土谢图汗部,不在喀尔喀,甚至不在蒙古……
大光明寺在西安。
大明,陕西,西安。
按照约定,等大光明寺建成之日起,罗桑丹贝坚赞就要前往西安大光明寺担任住持,以后累世都是大光明寺的住持。如果只是他一个人被控制在西安也就罢了,偏偏明廷在蒙疆四大法王的确认上设立了门槛。
蒙疆四大法王的转世灵童一定要由大光明法王确定,并且每个灵童都要在大光明寺学习满十年,才能返回四蒙都司坐床。大明设在四蒙的都指挥使有权观礼,并对不合规矩的坐床典礼予以否认,不承认其法王地位。
——这就像是一块掺了毒的奶酪。闻着诱人,吃了却会伤人性命。
罗桑丹贝坚赞踱步在庭院之中,即便有十余世修行,也无法解开这个死结。对他而言,看着蒙古族人与天兵开战是最下策,因为汉人人多,蒙古人少,即便双方死伤参半,蒙古人也耗不起。
因为车臣部这个变数,许多喀尔喀部族都不愿意与明军生死相搏,更希望能够开立集市,交易商货。这是人心所向,若是自己用佛门的影响力逼迫他们,他们甚至可能会和林丹汗一样背弃黄教,改投其他教派。
固始汗用武力帮助格鲁教在拉萨成为了佛教领袖,但不可能铲除其他各派的势力。如果黄教不肯接受明廷的盟约,大宝法王那边肯定十分乐见。
大宝法王是成祖御封的藏僧,其封号为“万行具足十方最胜圆觉妙智慧善普应佑国演教如来大宝法王西天大善自在佛”,统领天下释教。从派系而言,大宝法王是噶举派上师,因为僧人的僧裙中加有白色条纹,后人学者又俗称“白教”。
黄教在西藏的崛起,大势扩张,自然是其所不乐见的。诚如此时藏地的政治生态,宗教领域的扩张直接导致领地面积、僧众、民众、庙产和税赋的争夺,所以相信佛教是宽容、祥和的人,显然不知道当时宗教之争的残酷。
为了让罗桑丹贝坚赞知道大明还有备选,僧录司专门派出汉地名僧前往拉萨楚布寺拜谒大宝法王。并且流露出请大宝法王入京,与罗桑丹贝坚赞这位大光明法王辩经的意图。
一旦辩经就要有个输赢,对于满脑子宗教狂热的信徒而言固然是巴不得的事,但对于政治人物却是要极力回避的。尤其对于罗桑丹贝坚赞而言,胜了,不足以取得更多的政治利益。败了,却肯定要失去更多既得利益。
这样得不偿失的事,他怎么会做?
而作为主动方的明廷,无论是真心想见识两大法王的智慧比拼,还是在讹诈,都让年轻的大光明法王无从招架。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