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女子默不作声的进来了,径直走到客厅角落,在圆窗前的沙发里坐了下来。
她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放在膝上,静静的望着胡桃木矮桌上那个巴掌大小的相框。
熹微的晨光从窗外透进来,映着她轮廓分明的脸庞和明艳到极致的五官。
照片里是一个笑容明媚眼角飞扬的长发女子,背后是一面古朴的灰墙,可她站在那里莞尔一笑,似乎连那面墙都变得明丽灿烂起来。
除了头发不一样长外,这两张脸容简直一模一样。
可惜现在这张脸上却只剩下沉静,再也看不到丝毫的鲜活与生动。
手机又响了几声,她却像是没有听到一般。
“吃饭了,晏晏!”前面厨房里传来姆妈的声音。
她站起身来,在厅中饶了一圈,像是忽然才想起来一般,转身走向了厨房对面的餐厅。
那里有一张很大的餐桌,铺着白色和绿色相间的桌布。
透过明净的玻璃,可以看到院子里修剪整齐的草坪和生机盎然的花园。
她拉了把椅子坐下,下意识的拿出了手机。
屏幕顶端跳出来一条接一条的消息推送,她像以往无数次一样静静的滑了下来。
靳安:我刚才梦到你跟我说话,特别真实,闭上眼睛的时候好像你就在身边。
靳安: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梦醒时看到你?
靳安:我这两年也开始失眠,还有点精神恍惚。我刚才看到你坐在我窗前的地毯上。
靳安:[图片]
靳安:我今天见到妈了,她很年轻很有活力。我妈好像也是这样,整天都有用不完的精力。
靳安:但她不肯告诉我你在哪里,我也不好缠着再问,怕她不耐烦。
靳安:你在哪里啊?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会不会在睡觉的时候被我吵醒?我先道歉好了,对不起!
靳安:可能是今晚喝了点酒吧,现在怎么也睡不着。别人喝多了会醉倒,会沉睡。可我越喝越清醒,越喝越精神,一点儿睡意都没有。
靳安:跟我说句话吧,一个字也行。
靳安:《消失的光明》现在进入宣传阶段了,前两天出了一版海报,预计明年就会上映。有个中法合拍的文艺片找我,说是可能要世界各地的取景,我挺中意的。
靳安:如果可以接下这部电影,我就能到处转一转了,说不定会遇到你呢?
靳安:不过人家对我目前的形象不太满意,说是有点糙,要养出点文艺范儿来。
靳安:但是老黄和希平姐那一关不好过,因为这个题材算是同志片吧,讲的两个男人之间的故事。我听编剧讲了下剧情,挺有深度的,很感人。
靳安:很多男演员都被质疑过性取向,我到时候可能也避免不了,呵呵。他们要是知道我女朋友是谁,一定不会再胡说八道吧?
……
姆妈把早餐摆了上来,看到她盯着手机发怔,凑过去一看,屏幕上是一张模糊的照片,有些纳闷道:“这黑糊糊的是什么?”
照片里是一面隐约透出天光的落地窗,其余地方灰蒙蒙的,什么也看不清楚。
“没什么。”她按灭了屏幕,把手机推到一边准备吃饭。
“明明呢?”回头看到旁边的椅子里空空的,不由得问道。
“睡回笼觉呢!”姆妈道。
雅娜是她的私教,在威利斯街的市图书馆上班,每个周末会过来给她上课,主要教授语言。
在来惠灵顿之前,她曾在奥克兰东边的怀希基岛住过一段时间。
怀希基岛其实很适合隐居,优雅平静,与世无争。那里居住的大部分是某方面很有成就的知名人士,不过都已经退休养老了。
也有很多爱好艺术和大自然的年轻人慕名前往,在岛上聚居。
刚过去的那段时间,为了排解内心的苦闷和压抑,她早上起来会沿着风景如画的海岸线跑步。
当然只是慢跑,一来因为身体原因不能做剧烈的运动,二来是因为明明一直跟着,小东西本就有些娇气,跑累了就闹脾气,还得她抱着。
沿路的绿荫下有排椅,可以坐下来欣赏远处白色的沙滩和绿色的牧场,有时候顺便也能看到日出。
她就是在那时候认识的霍威,他是一个在岛上度假的美籍华人。
虽然年过四旬,但精神饱满、风度翩翩,而且谈吐优雅、热情开朗。
跟岛上最常见的居民比起来,他显得很特别。一个不属于老年人也不属于年轻人阵营的特殊存在。
那段时间她经常坐在长椅上,望着来来去去的人影,慢慢熟了后也会有人跟她打招呼。霍威也一样,可能因为都是亚洲人,所以觉得有些亲切,她便也会含笑点头。
开始的时候明明看见他就吼,恨不得一跳三尺高。
大约过了半个月后,只要他一跑过来,它就从椅子上跳下来去迎接,好像完全忘记了万里之外那个主人。
有一次他停了下来,逗了会儿明明之后在她旁边坐下,礼貌性的问她可否摘下口罩?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缓缓摘了下来。从那以后,他经常过来跟她说话。
他的口语特别流利,发音也很自然,看样子像是自小在国外长大的。
而她都是后来才学的,说的多了便有些磕磕巴巴,有时候中途要转换逻辑,就需要停顿一下思考。
他倒也不急,静静的望着她,偶尔会善意的提醒和更正。开始她还有些拘谨,慢慢的熟悉之后就放开了,不懂的地方大胆询问,而他也会耐心解释。
不知不觉中,他变成了她的免费家教。学习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容易让人集中注意力,并且忘记其他事情。
有一次他问她,以她现在的水平,与人交流已经没有障碍,为什么还要往深里学?
她先是愣了一下,接着不由得潸然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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