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成小跑过去,要伏他膝头安慰,可韩老爷正烦,抬手将他拨开:“别来烦我,都出去。”
被推开的韩成颇为受伤,可又放心不下他,就想陪在屋里。韩老爷见他还不走,顿时更是心烦:“出去!”
韩成瞪大了眼,小小的鼻子一酸,就要哭出来。韩岳一把抱起他,举高了往外面跑:“我们去外面看大戏,不跟爹玩。”
突然被举高的韩成往下面一看,离地面很远很远,吓得他瞬间忘了被骂的委屈,眼泪也全收了回去。一会儿觉得他很安全,并不会掉下去,又咯咯笑了起来。
韩岳跑得很快,看得跟在后面的下人心惊胆战,生怕他摔一跤,自己摔伤不说,还得把那四少爷甩出去。他们紧跟在后,喊着他快点停下。可韩岳已经跑疯了,根本不听。
他就快要跑出院子时,迎面走来一人,他这才慢慢停了下来,一手夹着韩成跑到那人跟前,从兜里摸出颗浑圆石子,塞到他的手上:“呐,齐了。”
那石子焐在怀里太久,拿在手上很暖和。谢放收了起来,客气道:“多谢大少爷。”
“那另外四颗在哪里,我要找你一起玩的。”
谢放没有当着众人的面说扔了,说道:“还在。”
韩岳想拍手,手一松,韩成就往下滑,他又忙把他捞住:“那你收好,有空我找你一起玩。”
谢放仍旧客气,客气得心里都有些淡漠了。他看看手里的石子,想扔了,将韩家的一切和所有的人都扔了,丢弃个干净。
只是石头尚有温度,并不冰冷刺人。
他往韩岳跑开的方向看了一眼,收起杂乱心思,往厨房方向走去。今日晨起他去闹市买了一只鸡,拿到厨房那让厨子熬了汤,想拿了给阿卯喝,补补身子,也不知道炖好了没有。
他刚到厨房,就看见翠蓉从里面端了粥水出来。两人目光对上,翠蓉略有慌乱,急忙避开。谢放淡然问道:“拿给夫人喝的?”
翠蓉应声,谢放又道:“你往后有事离府,哪怕不能亲口告诉我,也要告知别人。”
翠蓉昨天听见阿卯回来就跑了,没敢跑远,怕更惹人注意,就在附近待着,可等了半天,根本没听见有人要来捉她的消息。她暗想是不是安全了,可还是不敢回去,便在去菜场的路上蹲守,等那每日来买菜的韩府丫鬟,问了她情况。
结果阿卯说她是上山采药摔伤了,根本没提什么大汉的事。
那时她就知道了,阿卯不敢说,怕说出来将名声毁了。于是翠蓉就回府,装作这件事跟自己无关。果然,没有人怀疑她,就连阿卯也没有对她露出怀疑或者憎恨的眼神,那肯定是没事了。
不过她听说是谢放将阿卯找回来的,让她十分郁闷,两人不是都决裂了么怎么又在一起了。
“快送去吧,粥要冷了。”
翠蓉应声,埋首端着粥水离开,等走远了,又回头瞧他,心中嘀咕不已。阿卯傻,谢放难道也傻?
该不会……有后手吧。
她心中不安,但就算怀疑也只能防着了。她的卖身契还在韩家,想跑也跑不远。
那两个人牙子真是废物,就算不能将阿卯成功卖了,也不吃了这块肉,没用!毁了她的清白便什么都不用多想了。
翠蓉怨毒地想着,恨不得再喊一次人牙子,将阿卯捉走。
她由里到外都透着阴冷,这股阴冷,连谢放都感觉到了。他回头看了那姑娘一眼,想来阿卯也不曾得罪她,不知怎么就遭了这么大的记恨,这跟疯子有什么两样。
疯子……
谢放想,她可不就是个疯子,那疯子就不该待在韩家,而是待在她该待的地方。
鸡汤还未炖好,他先去宋大夫那,刚到,就见药童也端着药往屋里走。那药童一见他就道:“正好你来了,那你送药进去吧。”她一会又正色解释,“诶诶,你可千万不要跟我师父说我是偷懒,我这分明是成人之美,你要感激我的。”
谢放笑笑:“谢谢。”
他接了药,看着那黑褐色的汤水,苦味隐隐飘入鼻,刺激他的胃。曾几何时,他也喝了半年的苦汤,不是为了治病,而是为了保命。
年幼的他愿意喝那么多药,唯有一个念头——活下来,报仇。
谢放收回过往记忆,将汤水拿了进去。
阿卯伤得最重的是手,手不能用,就没什么做得了的了。谢放就拿了些孩童看的书籍给她,阿卯认的字不多,看得磕磕绊绊,不太顺利。半看半猜,也看了一半有余。
她“猜”得认真,谢放进来她也没发现。等桌上有东西放下,闻见苦味,她才抬头看。那药童还小,所以身材矮小,阿卯这一瞧却只看见了腰,没看见脸。略微意外,抬头看去,就见了谢放。
谢放看看那书,已经翻了过半,问道:“有哪里不懂的?”
“都不怎么懂。”阿卯有些不太好意思,毕竟谢放聪慧,看的书也多,她却大字不识,隐约有点不安。她笑笑,“可多了,我照你说的,都圈画起来了,等你得空,就将书还你,再好好跟我讲讲。”
“那先等你看完。”谢放摸摸碗,“可以喝了,天冷,再等一会就凉了。”
苦味入鼻,阿卯微微蹙眉,端了碗一口气喝下。刚放下碗,谢放就递了茶来。她刚喝了茶,谢放又往她手里放了一块糖。
“早上忙没有外出,就去厨房偷了几颗糖,等会我去去外面,你想吃点什么蜜饯果子?”
阿卯含着糖,像心里也含了一颗糖。她笑道:“你买的,我都爱吃。”
“啧。”
门外一声轻啧,随后宋大夫就走了进来,说道:“我可不是专门挑这个时候来的,只是守门的下人过来这,说有人找阿卯。我问是谁,下人说是阿卯的大伯。”
阿卯刚被所谓的大伯坑惨了,这会听见这个称呼心里就发毛,问道:“那人在哪里?”
“就在门口等着。”
阿卯拧眉,韩府后门是没专门的人看守的,所以肯定是在正大门,而且这青天白日的,韩府又在街上,往来的人不多也不算少,那总不会这么蠢,当面抓她,更何况也不会再用同样的伎俩了吧。
她几乎可以断定那就是她的伯父,当年在祖母过世后,就将她卖进韩家换钱的伯父。
她心生厌恶,说道:“他有没有说是要做什么?”
“倒也没有,只是说挂念你,来探望探望。”
“呵。”
阿卯禁不住冷笑,乖戾的神情让宋大夫都觉得意外,他们到底是有什么过节,以至于阿卯这样一个姑娘如此厌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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